披覆在昆身上的衣物不再是粗制的麻制黑披风,他发现这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竟是曾经的自己习以为常的日常便装。
7年了,他已经有7年不曾染指城市的喧嚣了,现在的他仿佛体验到了与浦岛太郎相似的奇妙意境,只不过那个日本故事中的穿越者是抵达了未知的将来,而他却是回到了久违的过去。
昆的手自然地贴在他黑色的涤纶运动裤旁,那硬邦邦的触感随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很快便握着一块漆黑的方形物体重新抽了出来。
那是一部黑色的iphne3gs,在他失落人类世界之前,这曾是一部崭新、时髦的智能手机,也是曾属于他的个人物品。
虽然现实中的它已经在初访异世的头一年中因为恶劣的野外环境而彻底报废。
“这是梦吗……”
他遥望四周,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昆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那阵阵袭来的刺骨寒意,这正是沿海城市分明四季的写照。
只是作为一个梦,这些真实淋漓的景象与身体的触感实在让人有些浑然。
对任何生物来说,死亡都是一个极其不寻常的过程,正如同没人能够亲生经历第二次一般,亦没人能够在度过这个奇妙的门槛后把这些亲历的感受传达到门扉的另一边。
归根结底,这恍惚的世界也许只是无数逝去的人看烂了的凡庸景致,毕竟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拥有一段或波澜或平静的人生经历,而仍然活在世界上的人们对于这些奇妙的境界终究只能靠臆测与念想来眺望。
昆点亮了手中的智能手机,令他惊讶的是,虽然设备的机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唯独日期与时间这一栏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这个境界是如此的大度,他真实地还原了残留在他心中的现实世界,但却唯独容不下时间这个存在。
放眼四周,那些本该挂着指针的钟面上竟是空无一物,只有那些孤单的罗马数字毫无意义地躺在它们原先的位置上。
电子钟、机械表、报纸、杂志,无一例外地全部规避了与日期相关的一切内容,那些刊登在纸质读物上的新闻竟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杂乱文章。
头版上刊登的是20世纪初的经济大萧条,而副刊上刊载的竟然是80年代的橄榄球比赛!
昆站在报刊亭前盯着跨度近百年的新闻事件被放到同一版面上,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滋味由生心头。
难道这些杂碎的片段全是铭刻在自己潜意识中的回忆吗?在不经意间瞄到一条无关紧要的新闻,在历史课上盯着教科书上的史事发呆之类的,难道大脑在自己都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将这些琐事全部记录了下来!?
“真是荒谬,现在让我回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他喃喃自语道,而又苦笑了一声。
这里没有时间,亦不可能出现事件。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心象的残影,无论是景物还是这里匆匆经过的行人都不过是依照程序运行的无用代码罢了,待自己的意识完全散去后,这些虚假的事物也一定会随他一同坠入虚无的深渊……
“你傻愣在那儿碎碎叨叨地烦些什么呢?中国人?”那是撕开雨雾的一道霹雳。
不耐烦的清脆呼声就像急速窜过的电流一般刺激着昆的每一根神经,他僵硬地转过头,眼神迷离、心境缥缈。
男人腾空了心中所想的一切,甚至包括了自己的名字。
在那浩瀚的记忆长河中,即使湍急的水流再怎么浑浊,也会偶尔激荡出一道清澈的浪花。
“露米娅……”他一字一顿,在松散的字母之中缓慢地组合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字符。
他转过身,向那背着橙色登山包的蓝瞳女孩儿缓缓走去,可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了,那凝然的力道竟差点让男人翻倒在瓢泼大雨之中。
金发女孩儿一脸不悦,她没有撑伞,只是粗犷地依靠身上的绿色冲锋衣护住自己的身躯,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稍显凌乱的马尾。
虽然脸蛋白里透红,有着几分芭比般的梦幻气质,但她带给别人的第一印象总会让对方怀疑她的灵魂可能属于一个好动的中年男人。
“穿得这么单薄傻愣在外面淋雨,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还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真是坏了我一天的好心情!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露米娅·莱茵”就是这样的女孩儿。
如果是曾经的话,昆八成会板着脸漠然地说回一句:“糟糕的心情就丢给奶酪先生去解决吧……”
可是,现在的他只是像死人一样无声地盯着自己苦苦寻觅的恋人却没有吱声。
“我说,中国人……哦不,昆,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得了3个A却找不到地方炫耀而觉得浑身难受?你这人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喂!应我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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