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体悟实难登大雅之堂,另且也无甚所用。即便由此而用,限制亦多。其一,父母者务必在世;其二,月轮务必出世位多久;其三,月轮最好未多加使用。”
忘情捧着书册的双手忍不住地一阵哆嗦,脸上更是复杂的神色,无奈占了最多。
过了片刻,他才从痴愣和臆想中活络过来。
“若是早能获悉,兴许就能得知爹娘的讯息和下落……”
这如同鸡肋的一条体悟,对他而言却不啻为沙漠中的绿洲,但是因为诸多缘故,却成了明日黄花。
“反正人在归梦莽原,只消找到泓姨,一切都迎刃而解!”
忘情双眼低垂,饶有留恋地再度将那段文字看了一遍,尔后他则缓缓地翻过那一页。
继续浏览《月渊诸解汇抄》,忘情也从中瞧出大厨叔的心意来。这汇抄与一般的注解就大有不同,它并非具体的解释,也谈不上细致的指导。它就像是集思广益,所包含的即是大家伙对月渊的设想和理解。
比如下面这一段话,忘情就觉得很有启发。
“夜月朦胧七十二式,狐部之基,八大天赋之筛;月轮,血脉之尽出。如此细致而下分,月锋、月海、月尖、月宫、月渊五者当于七十二式,该如何?亦若月锋可使几式,月尖可有几招?”
的确。就拿弯月式来说,一划而去,到底是哪出吐出气劲就有几个选择。月锋的锋利,月海的厚钝,月尖的挑斜。这下发生改变,那使出来后的情状也就跟着有了很大不同。
忘情就忍不住回想起使用七十二式的细节,还真是给他瞧出些门道,这么一来,他更觉七十二式后劲之雄浑,跟潮涨之滔天宛若。
“朦胧、照人、天宫,三大玄妙天赋,其最为奥秘者,无非月狐、婵娟;天宫九意均不难,而寻得营造之基石却难于上青天!不过其中却有个玩味之处。九意九意,奈若何?排头站尾,何所之?”
看完就皱起了眉头,前面这两段明明是被放在同一人的言语之下,可总觉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头一段的深意,无非就是月渊既然属于月轮,也该是能响应七十二式;后一段,却扯到三个天赋去。说得自然是极对,天宫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没得木材和石料去筑基,这个早就明白。”
“‘不过其中却有个玩味之处。九意九意,奈若何?排头站尾,何所之?’这话,该是有所意指。这些前辈高人还真是,就是将道理也喜欢变着法子逗弄后来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
光是这么想,略显单一。放下书册,忘情从藏在衣袖的纳袋里拿出毛笔与纸,然后就将朦胧、照人、天宫共计二十七意悉数写了下来。
“单独提了‘月狐’和‘婵娟’,天宫九意并未重点指出任一。如此一来,那‘玩味之处’多是偏重在朦胧与照人中。”
反复念叨着“九意九意,奈若何?排头站尾,何所之?”,忘情挥笔就继续在纸上写下了十个字。
正是:“九意奈若何,头尾何所之。”
然后他就反反复复地来回看着朦胧、照人十八意。
朦胧的“头”乃是点恍,“尾”乃是月狐;
照人的“头”乃是定恍,“尾”则是婵娟。
“既然是‘奈若何’,又是‘何所之’,那不就意味着头尾不……不一定要成定式。或者说……体悟这两天赋精深处需要将它们的顺序打破?”
忘情也不知自己缘何会鬼使神差地这般想。
在月之峡里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关乎七十二式的繁多注解,说来也即是狐部八大天赋的旁注。像《三要遐想》也不过是对天赋的一番展望和研析。
就在这时,脑袋里忽地蹿起很多话来。
“所谓天宫者,即是皓月上之宫宇。有楼有廊,有轩有榭,玉树不差,琼枝不少……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其乃天上之宫,自是照临护佑族人。”
“天宫大成,永沐月下。其宫不疲,其人不惫。万般妙用,皆为自在。”
“月在上,宫在天。”
这些都是他曾看过的注解,在这时刻都浮了出来,一个个鲜活得像刚刚说过似的。
“朦胧者,与幽情暗有相合处;照人者,与抽身事外、明察秋毫类似;天宫者,与苍樛所出雷同。”
这个乃是他在归梦莽原待了一年后自行的总结,也跟着蹦跶了出来。
平静的湖水里忽地点起一圈涟漪,如镜的湖面就这么动荡起来,摇曳又多姿,沉浮且婉转。
忘情则闭上了双眼,他无喜无悲地沉入宁静中,以求达到发散致远。
朦胧、照人十八意,注解的深意,自行的体悟,有如蹿起的烟火,在空中炸了又开,渐弭又再来。
砰砰砰,连着响;多时以后,夜空中星辰还在,.nshu.明月依旧,如火赛光的昭丽却没留下。
忘情睁开眼,大笑起来。
头一遭,来归梦莽原一年来的头一遭,他放肆地笑出声来。绝壁洞府里顿起的笑声将周遭的白雾都冲淡了几分。
“原来可以这样梳理,原来可以这样捋顺,原来还能这样理解。大厨叔,你这《月渊诸解汇抄》真是一件神物!”
他两眼爆发出炽热,好似要穿透白雾、穿透石岩而望向苍穹一月。重新拿来一张纸,右手握着毛笔就伸了上去。
“定恍,停烟,断缕,吹茫,退雾,止雨,散云,凝光,婵娟……”这是照人九意。
可忘情手中的毛笔却未见停下,接着“婵娟”而写。
“凝光,散云,止雨,退雾,吹茫,断缕,停烟,定恍。”
他接着婵娟又倒着写上了前八意,一边写,他心里也浮现出刚才的体悟。
“照人九意的修炼,到最末其实该是反过来,以婵娟去引导前八意,那样才是化境。”
“月在上,宫在天,所以月渊在下!月渊何以在下,其中藏物,故而可升明月一轮。明月出,是为月在上。以月在上,天宫不远,其基石该是那在上之月。抑或照人之婵娟中即是天宫。”
“朦胧也是如此!月狐这个名,本就和月轮差不多,而月轮中与它最能有所联系的……除了月渊还能是哪个?”
天宫和照人,乃至朦胧,此刻却守得拔云见月,诚可谓天宫九上还照人,明月腾渊不朦胧。
纸上黑字如划沙,流年驮花又春朝。忘情平心静气地继续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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