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若秀先是沉默,尔后抬起头,双眉深锁,沉声说道:“忘情你不知,五骨道宗虽说一脉相承而分五支,境遇却是不同。如果不是白骨道照拂一二,兴许我们粉骨道早已不存在,可天下哪有白白的照拂……身为粉红枯骨脉的大师姐,我不得不想得远、想得多,人家练半个时辰,我就要练一个时辰,因为我是大师姐……我只情愿好好保护师妹们,只情愿粉骨道不会为人欺凌……”
香若秀说的此处已然说不下去,眼泪如珠,颗颗下落,却一声哭腔未起,显是不想为人听见她心底的愁苦。忘情看着月下无声哭泣的香若秀,她平时捂嘴浅笑的声音,她哈哈大笑的洒脱,一时朦胧于月光,只余她那颗玲珑剔透的心。
忘情不言,香若秀亦不言,眼泪如决堤却终是干涸。待到这时,忘情才说起话来。
“秀姐,可哭完了,心里可好受些了?”
“……舒服多了,不好意思啊,让忘情你见到姐姐如此懦弱的一面。”
“不,这不是懦弱,这是担待,秀姐真的是位好师姐。”忘情一下想到了秦梦久,他的大师姐也是位好师姐咧。
“谢谢。”
忘情一下想到了谢邪,他的那位三师兄亦是个好师兄,而且他可不只有一位好师兄和一位好师姐。
“秀姐你既然哭完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香若秀就慢慢坐直身子听着忘情娓娓道来,他的声音不待一丝感情色彩,仿佛说的是另一个人的事。忘情说的无他,就是他于炼情台沉沦幻境之事,自是有所省略和截取。
等到忘情说完,香若秀身子挺直沉思了片刻,忘情亦在一旁等着她。
“所以……忘情是想告诉姐姐,不要被外物外道所迷惑,只有坚持自己的道才会走出困境么?”
“是的,前人与我们的是一盏灯,只为照亮周遭,你可以带着它四处走,可它代替不了你的脚步。不敢去摸石过河,死守方寸光明,也只会等到油尽灯枯;随意去横冲直撞,未点熹微光亮,也等不到天日重出。”
香若秀默念这忘情最末的这几句话,深深记在心底。
“秀姐啊,你有五个妹妹,亦有那些关系你们的长辈,你之考虑,你之念及,你之顾虑,他们亦不是不知,毕竟朝夕相处啊。”忘情说道此处,想起了林筱诗,想起了郭老,“所以秀姐你别老把想法深藏心底一个人默默咀嚼,没得益处的。粉骨道是个宗门,宗门里只要上下一心,绝对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想想我们红尘阁吧,千年五人,可也无人敢欺。只要有心有情,终有天会有回报。”
香若秀双眼神采飞扬,侧头看向忘情,伸手摸了摸忘情的头发,摩挲了他脑后一束箍着的头发。
“姐姐知道了,以后不会如此这般期期艾艾了。”
“能保证么?”
“肯定的。”
“拉钩?”
“嗯。”
两人就在月下朗风中拉钩约定,约定她以后不得如此,她向他做的保证,更是向他们做的保证。
这时,夏红侠忽地飘浮到屋檐边上,正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揶揄道两人。
“啧啧啧,这是约定终生么,这进展也太快了吧。而今的年轻人,真是让吾辈汗颜,江之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香若秀直接靠身用手勉力环着忘情的肩,极其鄙视地望着夏红侠,嘲笑着说道:“就是约定终生了,想怎地?看不得么,看不得你去找白游约定终生啊。”
夏红侠一个趔趄,落了下去,只余三个字捎在空中:“算你狠。”
香若秀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忘情亦是笑着。这又没说错,的确是约定终生,只是何种约定,夏红侠却不知。他只当两人反击揶揄打趣他而已,却不知确为约定,即便他知亦不是他想那般。
香若秀抽回了手,正了正身子,望着远方,缓缓说道。
“忘情,你说的那个故事就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吧。”
“何以见得?”
“直觉而已,我就觉是你。”
“对,就是我,就是我的经历。如果我没认清一切,我不知将沉沦于何时,亦不知轮回到多远。那才是真正的‘重生’,我不是穿越回去,而是‘穿越’自己的心,懂得自己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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