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对面是王婆茶馆。王婆茶馆向左大约走一百米是禄记羊肉米粉店。禄记羊肉米粉店斜对面小巷里便是铁匠铺。
这间铁匠铺是乌撒古城唯一的铁匠铺。
铁匠铺的主人王六也是乌撒古城唯一的铁匠,从烧火、熔炼、锻造、淬洗、打磨,所有工艺、所有步骤全是老王一个人独立完成。王六身材矮小,五官囫囵吞枣般胡乱凑在一起,相貌着实丑陋。不过,他为人不贪,收费合理,且锻造工艺炉火纯青,周边的老百姓都喜欢到他这里打造农具。
段魂走入铁匠铺,目光冰冷的看着火炉里熊熊燃烧,猎猎作响的火苗,仿佛要将它浇灭一般。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停止,王六放下手中的铁锤,看着来人问道:“客官需要打造什么兵器?”
“向你打听个人?”段魂看着王六道:“一个善于易容的男人,他长着一千张不同的脸,江湖人称“千面郎君”易连。”
王六拿起铁锤继续叮叮当当的敲击着,毫不理会。
段魂继续道:“我和他有血仇。”
王六终于开口,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愣着眼睛,瞅着段魂道:“我不认识你所说的人。客官若无其他事,请别打扰我做买卖。”
段魂解下身后的断魂枪,递到王六面前,冷冷说道:“请帮我修理下,剑锋钝了。”
王婆茶馆,火炉上的烧水壶冒着腾腾白气,白水翻江倒海般沸腾,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江东廷等人围着一张条形方桌而坐,王婆佝偻着身子,迈着趔趄的脚步,将一壶刚泡好的乌撒烤茶放置在众人面前,又一瘸一拐的走向后房。
江东廷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将茶盏胡乱的放置在一旁,脸上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提起茶壶为他重新续了一杯,笑嘻嘻的问道:“总捕头,味道怎么样?”
江东廷回过头来,望着众人,邹眉说了一个“苦”字。
皮肤黝黑的男子嘿嘿说道:“这趟差事,的确是苦。我就搞不明白,门主为什么非得让我们活着带回范清臣?”
一个男人道:“范清臣牵扯到驸马陈世美惨死天香楼的案子,不活着带回去,怎么配合我们调查?”
江东廷道:“你们认为范清臣会心甘情愿的和我们回去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其实让江东廷为难的是门主朱贞木交给他的特殊任务。
禄记羊肉粉馆门口,勾魂手阎无常,一连吃了七碗羊肉米粉,兀自没有停止的意思。
粉馆老板禄老头望着这个一脸刀疤的男人,惴惴不安站在一旁,生怕出一点差错,自己这条老命便旦夕间灰飞烟灭。
勾魂手阎无常左手拿着筷子,仰头喝呵斥道“老板,再来一碗。”
禄老头上下牙不自觉的打颤,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朝后厨走了过去。
勾魂手阎无常不是左撇子,但他却用左手吃饭。因为他没有右手,或者说他的右手由一柄铁钩代替。一柄勾魂夺命的铁钩。一柄散发着寒芒与血腥气息的铁钩。
快刀吴明慢慢悠悠从街尾的路口驶出,胯下骏马走走停停。悦来客栈门前这条青石路,他已经走过三遍。他已经骑着马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将乌撒古城走了三圈,每走一遍都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向四周观察一番。悦来客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情况,他全部了然于心。乌撒古城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凡是练家子的人物,他都对他们携带的武器进行分析。
他向来小心谨慎,从不敢马马虎虎,因为这是他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方香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先前的慵懒,他不停的摇晃着手里的折扇,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的去面对。来来来,先喝杯茶,压压惊。”
店小二为大家斟满茶,退到一边,规规矩矩的站立在一旁,以便老板方香随叫随到。
王一尘道长喝了一口,索然无味的放下茶盏,坐到一旁闭目冥想,不过脸上的表情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丝不安。
纳兰薇薇道:“说来也奇怪,这群人明明是冲着“十面埋伏”来的,却又望而退步,没有一个人上楼。”
方香道:“因为他们就算不害怕,也有所忌惮,毕竟谁都不想死,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纳兰微微道:“他们害怕什么?”显然没懂方香话中的意思,她当然不懂,因为这是悦来客栈的秘密。
方香看了一眼范清臣,仿佛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才缓缓回过头对纳兰薇薇说道:“我们这帮人,多少也有点能耐,他们当然不敢贸然行动,毕竟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冤死鬼;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栋楼由墨家后人建造而成,里面机关重重。现在我已经命庄十三启动机关,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而居的闯入。”
此时纳兰薇薇才终于明白,范清臣千里迢迢赶到悦来客栈是有原因的。凭借悦来客栈这栋堡垒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避免不必要的干戈。只需要在悦来客栈等候蜀中唐门的人,便可以安全、省事的完成交接仪式,远比贸然送到蜀中更为稳妥。这样手中烫手的山芋就可以尽早的还给唐门,矛盾的焦点也会随之转移给唐门,危险自然也转移给唐门。
王一尘道长听罢方香的言语,微微睁了一下双眼,便气定神闲继续静坐冥想,脸上那一丝不安也随之不见。
范清臣啜了一口茶,道:“这群人自己不想做出头鸟,又不想让别人捷足先登。想必都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悦来客栈的一举一动,内心焦灼的等待着转机。”
方香道:“这种僵局恐怕僵持不了多久,我们不可能躲在楼里一辈子不出去。如果他们真想逼我们出去,放一把火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现在之所以没人出手,是因为他们都想坐山观虎斗。”
纳兰微微道:“说也奇怪,按常理蜀中唐门的人应该早到了,可到现在却毫无踪迹?”
范清臣淡淡说道:“也许他们早到了,只不过现在时机不成熟,不想贸然行动罢了。”
方香点点头道:“对蜀中唐门来说,此时接手,风险的确太大,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纳兰薇薇道:“但“十面埋伏”图纸对唐门来说至关重要,他们不可能不要?”
方香道:“虽只是残片,但以唐门门主唐玉的聪明才智,重现暗器“十面埋伏”,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唐门翻身的绝佳机会,岂能错过?”
王一尘,开口道:“难道唐门也想坐山观虎斗?”
众人陷入了沉思,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可能。
乌撒古城石桥方向,一行人马掩藏在银杏树林下,其中两人打扮甚是惹眼。一个红衣似血,目光如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一个白衣胜雪,出谷幽兰般握剑而立,斗笠遮住整了她的脸,蛋隐约能看到那是一张秀丽的脸。
此行人马,正是蜀中唐门的人。红衣女子便是当今唐门门主唐玉。白衣女子便是花当时五大剑客之一的飞花剑花弄影。
唐门长老唐天仪朝乌撒古城看了一眼,向唐玉问道:“门主,我们不进去?”
唐玉轻启朱唇,缓缓道:“不急。”
“当年武林各方势力因忌惮“十面埋伏”,千方百计对唐门进行打压,以至唐门逐渐走向衰败,现在也正好借此机会削弱一下各方势力。”唐玉缓缓道:“何不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唐玉本是局中人,可这番话却把自己定位在局外人的角色上。“十面埋伏”图纸本就属于唐门,无论何人休想夺走。她敢以“十面埋伏”为诱饵,让江湖中人先争斗一番的底气,来自于她的小姨,温柔一剑,飞花万点的飞花剑花弄影。
“门主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唐天仪接着说道:“金衣候发来密函,希望门主遵守盟约,信守诺言,早日启动计划。并告知:司命殿的金牌杀手是侯爷重金聘请来保驾护航的,如有需要,但凭差遣。”
金衣候多次奏报朝廷,希望朝廷扶持唐门,重启“天朝”计划。朝廷虽对唐门持怀疑态度,但鉴于目前情况,别无他法,便同意重启“天朝”计划。对于朝廷来说,若暗器制作成功,那么便可以大幅度提高军队战斗力,扭转战局;如若不成功,扶持唐门成为新的武林至尊,让江湖势力归朝廷所用,未尝不可。
江湖中各大门派向来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以侯府目前势力还不足以震慑各派,让其言听计从。金衣候便建议由六扇门代表朝廷出面,向少林、华山、武当三派施压,要求归还唐门十面埋伏图纸。而金衣候则代表朝廷对蜀中唐门进行再次招抚,并参与到“十面埋伏”研制工作中。
唐玉心里明白朝廷和侯府只不过是利用唐门,既然唐门有利用价值,那么也就意味着唐门有资格和朝廷、侯府谈判。她心里清楚,金衣候向来有不臣之心,胸怀帝王之志。侯府打算利用唐门,那唐门未尝不可利用侯府?“天朝”计划的启动,对于唐门来说可谓一箭三雕,既可以获得朝廷和侯府的支持,又可以借此机会削弱武林其他势力,何乐而不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唐玉冷笑道:“你发函告知侯爷一切如他所愿。”
花弄影告诫唐玉道:“玉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都要留后手。”
唐玉道:“是。小姨。”
唐门被削弱后能慢慢崛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唐玉这位小姨花弄影,在后面默默的支持她。虽是小姨,但他们之间年龄差距不算大,旁人不知,或以为是姐妹。
唐玉道:“小姨,听说魔剑肖玄也在乌撒古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