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再次沉寂下来。冷风吹动瓦砾,远方密林传来夜莺鸣叫,一只蝙蝠擦着屋檐飞过,在地上映出倒影。
秦欢目送众人消失在夜色里,兀自灌了口茶水,勉强平复下心情,瞧着江楼月一脸玩味笑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的故事?”
江楼月微一挑眉:“自然是随口胡编的。”
秦欢哑然道:“你怎能拿这种故事骗人?你就不怕被人拆穿?”
江楼月舒了口气,一改之前的态度,缓缓道:“大盗‘许如来’的确还活在世间,现在也是青衣楼中人。至于其他细枝末节,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能说服听故事的人便好。”
铁弘毅同样微微笑着,看了眼江楼月:“公子想必并非六扇门中人。”
“你们这些为朝廷卖命的人,大多迂腐得很,我可不想当什么六扇门捕快。”说着话锋一转,“前辈现在倒可以好好讲讲,你们究竟是怎么被青衣楼盯上的?”
铁弘毅沉声道:“三个月前,有位贵客自称青衣楼中人,邀请老夫加入青衣楼,许诺一年之内便能让四海镖局成为天下镖局之首,掌管日后江湖中所有行镖生意。老夫以年事已高、即将隐退为由拒绝后,那人又以昔年之事相挟,老夫一怒之下便将他轰出门去。如此,才有后来这趟镖银,以及之后许多事情。”
江楼月接声道:“青衣楼在前辈这儿打不开局面,便只能从其他镖师那里下手?”
“正是。”铁弘毅怅然一叹,“哪怕是老夫亲手经营的四海镖局,也远非铁板一块。老夫派人密切监视众镖师行踪,很快发现了端倪。严家兄弟率先倒戈,偷偷在京城置购了许多房产,又与好几家中原镖局暗中联络。他们自以为能瞒过老夫,却不知从头到尾都在掌控中。
“镖局中其他人还好,唯一让老夫担心的便是千乘。如若青衣楼以他身世真相作饵,后果不堪设想。
“接过官府的重担后,老夫公开将要隐退的消息,让千乘准备随行人选一事。果不其然,除了严家兄弟是老夫亲自邀请外,其余众人皆由千乘巧妙安排,这些无疑也应了老夫猜想。
“这一路行来,千乘表现没有任何异常。他凡事亲力亲为、谨慎小心,一路黑白两道也打点妥帖,没有出半点差错——唯独这场大雨、这片渔村,让他心中杀意顿起,决意在此地做一个了断。
“他心中对镖局感情极为复杂,既想摧毁四海镖局,又为镖局除去严家兄弟这等叛徒,他想重建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四海镖局,终归又无法斩断这些情谊。世间最难解的便是人心,若是我们能安然渡江抵达临安,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这些秘密或许一辈子都藏在他心中。
“不过也好,经由此事,老夫确定了镖局在千乘心中的重要性。哪怕老夫就此死去,四海镖局也可安心托付给他,他肯定可以照顾镖局上下所有人。
“这无疑是青衣楼的一场局,但又何尝不是老夫的局?”
江楼月忽然道:“那批税银的下落,想必也无需在下多言了。”
“方圆百里唯一适合藏镖银的只有那处乱葬岗,犬子的心思,难道老夫这个当父亲的还不知道?”
铁弘毅仰头笑道:“诸位恐怕没想到,老夫临走前早已将税银全部掉包,换成了等重的石制银锭。如此,就算这趟镖失手,老夫死于非命,只要税银不失,四海镖局也不至于亡,镖局上下百余条人命便依然有一线生机。”
说至此处,原本愁眉紧锁的铁弘毅,已是满脸狡黠,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散发着凌厉精光。
秦欢惊道:“不愧是铁前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