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着母亲的腿脚不便,阿碧又挺着大肚子,临行前独孤便与阿兴与德康二人交代下,人多物杂,找一帆宽敞干净的舢船来雇下,尽走水路便可一路返乡。阿兴与德康如此照办,一路畅行,只到过江时遇着些风浪,惹得阿碧头晕目眩,一个劲地干呕反酸,一口水都喂不下,看得长孙氏着实心疼,急忙叫阿兴招呼船家靠船登岸。船家听了颇为犯难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一带地属润州丹阳郡境,地势北高南低,此时若不就势多赶一些路程,往后的平原水路非得累垮了人不可。”
德康在一旁听了着急了:“让你靠岸就靠岸,哪儿来恁多废话?伤动了我娘子的胎气你可担待得起?”
船家见他气势冲冲,也不多计较,侧身往舱里瞅了一眼,略一思索后说:“这样吧,前头再行一个多时辰便是奔牛栅,栅上集市里有位张大仙开的铺子,专卖安胎的温水,据说正是那季子庙沸井里的涌泉水,很是灵验。”
德康想想也便作罢,耐着性子等船靠了奔牛栅,上岸之后果然找到那家铺子,见一绺长须的张大仙肃然端坐其间,也确有不少本地孕妇在此问诊求水,便放心买了些安胎泉水回来让阿碧喝下,少时倒也真起些效果。待重新拉帆起航,过不到半日行至常州府官埠,埠上集市里一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引得久坐在舱里的长孙氏也兴致盎然地出船舱来透透气,瞧个热闹。
突然,只听舱里头的阿碧“啊”地喊了一声,拼命捂着肚子直痛得翻来覆去,从铺上跌落下来,吓得一整船人慌了手脚。只见阿碧脸色发青,手脚冰凉,德康急得满头是汗,不知该如何是好。好歹将她扶了起来,躺了一阵后却情状愈发严重,长孙氏急忙再令船家靠岸,到府城中去找大夫来看。
好在常州府乃是江南首望州府,走两步就近便找了个正经的药铺大夫给瞧看。铺中一位年长的大夫一见情势危急,放下手中的活便将一行人引入后堂诊室之中,只轻轻一搭脉,起身便厉声质问起身边的家眷道:“最近给她吃喝了甚寒物?竟不知孕妇饮食最忌生冷么?眼下别说孕妇的病状凶险,只怕会连累了肚中的胎儿。”德康一听,料想阿碧定是被先前喝的那凉水动了胎气,顿时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要去找那船家来算账,叫他给胡说那卖安胎水的铺子。
倒是长孙氏大吼一声喝住德康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胡闹?快救你媳妇孩子性命要紧!”
药铺的老大夫姓蔡,当下便铺纸研墨,开了服温润的安胎方递了过来,长孙氏着细娘赶紧去照方抓药,煎来给阿碧服下。回过头又让阿兴在药铺隔壁的客栈里挑间僻静的屋子给阿碧住下,一行人且都在府城歇歇脚,待阿碧情形好转后再赶路。自知惹上麻烦的船家谢绝了长孙氏一同留住的好意,只要了一半的路费便一溜烟地离开了。
那蔡老确是医者仁心,自此一日三脉,酌情增减药量,调整配方,这般悉心关照之下孩子终算是保住了,又多休养了几日下来,阿碧的气色也稍稍好转了些,但身子骨仍十分虚弱,下地不得。
耽搁了数日,眼见日头渐薄,寒意愈浓,再不启程只怕风雪将近,到时候赶路只会更加难阻,阿兴惦记着京城的少主也还在掐算着他回京的日子,若是迟误了时日,定会担心他们路上出了什么差错,犹豫之下便与老夫人道明了担忧。长孙氏听了也深以为然,趁着蔡老这日又来切脉时便求问医嘱。
蔡老听后斟酌了一番,说道:“这位阿碧姑娘眼下实在不宜路途劳顿,倘若有个风和气顺之地静养直至生产出月则最佳。老夫人既有腿疾,亦不宜顶冒风雪,况不如就在本地找一绝佳住处且避过此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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