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瑶突如其来的改变，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p>
任鸿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想要返还五莲仙府。</p>
一阵香风吹过，他看到艳丽如火的仙女飘然而来。</p>
看到任鸿脸上的唇印，纪清媛似笑非笑：“看来，是我耽搁了师兄的好事？”</p>
“你怎么来了？”任鸿擦去脸上的唇印。</p>
“来看看师兄，会不会又变出一个妖孽，再来一场天地大乱。”</p>
无情无我的天皇，未必就是好事。</p>
任鸿失笑：“师妹莫要瞎说，如今没有九宫仙台，没有玄清道域，没有太初赤婴丹。再来一场大戏，这女娲界还能要吗？”</p>
纪清媛能看到他脸上轻快阳光的笑容，但也看到眼底的那一抹冰冷。</p>
所谓的笑容，不过是因为理智驱使，让他配合言语做出相应姿态。</p>
“是啊，天皇阁把持的所有底牌，在这一次中彻底用完了。”</p>
农皇针对天皇的九宫剑台。</p>
二代的原始机神，通天魔壶，太上宝策。</p>
三代的净世天火……</p>
所有底牌全部废掉，天皇阁一脉的痕迹，随着太初之乱的消逝，已成绝响。</p>
任鸿倒没有纪清媛的感慨。天皇阁传不传下去，他根本不在乎。</p>
倒是八代继承三代太羲毕生绝学，想要为天皇阁再留一脉道统。</p>
任鸿：“正巧，你既然来了。一会儿我们去如意阁，你也跟着吧。”</p>
如今任鸿即将合道，自然要把承诺的约定一一实现。</p>
他答应风如月，再去一趟如意阁。而且他也能猜到那俩丫头的想法，希望自己能通过如意阁，保留一部分情感。</p>
但对此刻的任鸿而言，情感保留与否，完全不在乎了。</p>
清媛定眼瞧着他，笑了：“放心吧，不耽搁师兄正事，我只是想跟师兄单独走走。而且，跟你们家菡萏打过招呼。”</p>
她从五莲仙府而来，哪里不知晓菡萏和青囊的盘算？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便跟菡萏打过招呼，过来寻任鸿。</p>
“师妹有事？”</p>
任鸿推演天数，他在人间欠下一些人情，不还清这些便不能合道。但这些人情中，断然没有纪清媛。</p>
他二人今生相识，没有前世牵绊。而今生中也是自己对她帮助大，根本不欠她什么。</p>
不过任鸿向来对这位师妹宽容，便任由她拉自己往城外走。</p>
清冷的月光洒满山野，纪清媛仰天望道：“今夜月色明美，不知是哪位月宫仙娥轮值？幽月、冷月还是弥月？”</p>
任鸿随意算了一下：“是弥月。”</p>
这仨丫头跟自己的牵绊因果早就断去，无须记挂。</p>
“是吗？她操控的这轮冰盘真漂亮。”</p>
清冷高洁的月光，飘飘落下银色的雪华，更衬明月出尘之貌。</p>
冷不丁的，纪清媛问：“师兄的情感，现在还剩下多少？”</p>
“……”</p>
任鸿又笑了：“你倒敢问，这个话题他们其他人都没有触碰。毕竟一位有情有私的勾陈帝君，远不如一位公正无私的天神。不是吗？”</p>
“但是，昆仑派的掌教不可能大公无私，一心为天下，而不考虑昆仑自身。”</p>
“所以，你是为昆仑派来的？”</p>
那些同门师兄师姐得知他即将合道后并未阻止，但对他是否执掌昆仑，却有一定争执。</p>
有人认为：合道的天皇执掌昆仑，不符昆仑利益。</p>
但也有人认为：合道天皇为此界主角，纵然不会偏帮，但只要昆仑不失天数，便可借天皇之力进一步扩张。</p>
“不，我是为师兄你来的。”纪清媛：“昆仑掌教又不是什么好位置。日后老师从天外归来，不还是他执掌道统？”</p>
“师兄，我想知道此刻的你，到底还有多少情。”</p>
面对纪清媛直白的发问，任鸿沉默了一会儿。</p>
不过纪清媛在他面前，总归是不同的。</p>
“没多少了。爱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亲情在天皇之战后所剩无几。而友情，合体鸿钧后，那部分友情也落到宿钧那边。”</p>
不然，宿钧那么着急董朱干嘛？</p>
“那此刻师兄看我和众生，还有区别吗？”</p>
“略有不同。”</p>
哪怕诸般情感尽去，对这位师妹，任鸿到底还有一些不同的待遇。</p>
风雪中，两人走到一处悬崖。纪清媛指着下方万丈深渊：</p>
“假如我此刻失去法力，只是一个普通。而另外一个凡人跟我一起掉下去，师兄你救谁？”</p>
“救你。”</p>
纪清媛笑了：“有师兄这句话，也就够了。”</p>
任鸿看着悬崖，不自觉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p>
他就如同站在悬崖边，已经迈出一只脚。只要另一只脚抬起来，就是忘却七情六欲的合道天皇。</p>
……</p>
五莲仙府，风如月和菡萏等候任鸿归来。</p>
“刚才你为何答应她，让她去见公子？现在公子状况不好，不应该赶紧去如意阁吗？”</p>
“让她去吧，以公子目前的状态，多一个人劝说总是好的。”</p>
或许，她能将公子劝好呢？</p>
风如月哑然。</p>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摊开的那几本资料。</p>
“这几日，纪清媛就在你这研究天情道的东西？”</p>
“是啊，当初公子将天情道的典籍搬过来，想要研究如何制作情根，给自己重新添加一条情根。奈何……”</p>
菡萏苦涩一笑：“情根研究没弄出来，倒是又弄出来一种忘情丹。”</p>
她打开书架上的暗格，将锦盒递给风如月。</p>
“你研究药毒之道，且留着研究吧。日后说不定幽月能用上。”</p>
“她？你担心她过不了情关？”风如月打开锦盒，突然一愣：“等等，这忘情丹呢？”</p>
……</p>
悬崖边，二人吹着冷风，面迎霜雪。</p>
“以师兄目前的状态，齐瑶因缘已经了却。接下来只要断了菡萏、风如月，再把双子劫度过，是不是就能合道？”</p>
“双子劫都不用，只要我去一趟如意阁，回头在五莲仙府就可以合道。”任鸿轻松淡然，情绪毫无波澜。</p>
纪清媛上下打量任鸿，点头：“现在的师兄，越发接近浩浩苍天之相。”</p>
“这难道不是好事？一位合道的天皇对天地众生而言，更能一视同仁，公平公正的治世。”</p>
“天皇老爹，天皇阁历代阁主，包括我的前世。都因为‘天道有情有私’而不能真正抛开一切，真正站在天地的角度看待问题。”</p>
“日后我为勾陈天皇，便能真正做到这一点，以身合道，代天行罚。”</p>
纪清媛：“我这些日子在五莲仙府阅读师兄和菡萏留下的资料，了解了很多。这种我心寂灭，唯天心恒在，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自己的“死亡”。此后心中只有大道，再无人情。值得吗？”</p>
“不是还有那家伙？宿钧在，三代转世还在，只是相当于三代转世的其中一魂合道罢了。”</p>
“如此一来，双子劫也彻底了了。”</p>
任鸿默默伸出手，接住一片莹莹雪花。</p>
情感的缺失和淡忘，本来是一件很落寞，很悲伤的事情。</p>
但为何，自己现在连悲伤这种感情都不存在了？</p>
任鸿暗思：看来，我真是合道的最佳人才。天皇老爹的期望到底是成了。但可惜，接下来自己合道后就会反杀他，真正铲除这个宇宙毒瘤。</p>
即便合道，任鸿也不会被其他人替代。而他会成为经天纬地，执两仪掌三才，定星辰轨迹，排众生兵戈的“勾陈帝君”。</p>
“所以，师兄放弃挣扎，坦然面对的一个缘由，是因为想给他一条生路？”</p>
任鸿咧嘴笑了，这次的笑容倒有几分真诚：“太初遗留万神钟和净世剑。天剑在我手中，而万神钟则被宿钧取走。但即便持有娲皇万神钟的宿钧，也未必能打过我。权当我这个做哥哥的，让一让弟弟。”</p>
“师兄心中，我和普通人不同。而一心合道，也有部分缘由想要放宿钧师兄一条生路。”</p>
“如此一来，师兄也并非真正无情。”</p>
纪清媛将手中红色丹丸吞下：“我看过天情道的资料，也询问过金鳌岛的师姐们。”</p>
“师兄没有情根，但如果情绪还没有完全褪去。只要设法再获取一道情根，或许能维系自己的情感不失。”</p>
“当然，一般仙家的情根品质不足用。但……”</p>
夜幕下，仙子抱住任鸿，直接吻去。</p>
任鸿身子一僵，犹豫下，也伸手抱住她。</p>
随着二人亲吻，额头相抵。任鸿看到纪清媛的一部分记忆，也感同身受的体悟她的情感。</p>
……</p>
那是纪清媛的第一世。</p>
无忧无虑的少女在街道上玩耍。</p>
不远处，白衣少年带着侍女，正跟猎户买下一只瑟瑟发抖的白狐。</p>
女孩拍着皮球，笑嘻嘻从少年身边擦肩而过。而少年满眼看着白狐，也没在乎擦肩而过的女孩。</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