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刘毓嵩的华服男子不待陆容渊回答,又道:“适才见得少侠斗那群糙汉,身手不凡。少侠若是肯屈尊刘某,做刘某三月的护送保镖,刘某愿以每月一百枚铜钱作为酬报,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陆容渊见刘毓嵩身着华丽,举止间有文雅之气,皮肤与镇上那些庄稼汉相比也是白皙细腻。但刘毓嵩口中“余杭邬氏”,陆容渊自是不懂,他素日隐居山林,这世外之事倒是一窍不通。陆容渊此次出行是要前往淮安探寻身世,这刘毓嵩说的“大笔的钱”于陆容渊而言并无多大诱惑。他本想冷冷拒绝,又记起师父下山前曾叮嘱他要与人交谈需委婉,可按他这冷漠待人的性子,要他讲出委婉的话,实非易事。他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应答,这倒是使得他犹豫片刻。
那刘毓嵩原想出价是二百枚铜钱,但久经人事,早已将他练就成一条老狐狸。他径直报上邬家名号,同时故意压低酬劳以探试陆容渊,瞧瞧能否占些便宜。眼下见得陆容渊犹豫不决,心中自以为是陆容渊眼高,认为酬报低了,但又却因邬家这个名头难以拒言,于是心中一笑又道:“若少侠不满意,刘某可加价五十枚铜钱,只要少侠愿意护送刘某一行,我这运货至余杭的差事便无需烦扰了。”
“可。”陆容渊说。
刘毓嵩未曾料到陆容渊如此好讲话,心中暗忖不应报此价钱,但他是以邬家名义承诺出去,出尔反尔有损形象,便不再提了。殊不知陆容渊之所以答应,乃是因他根本不识去往余杭之路,耳听得刘毓嵩口中说的他那行人要运货往余杭去,正好与他同路,且又有一百多枚铜钱的酬报,一举两得之事何乐不为呢?
陆容渊随刘毓嵩至镇上车马歇息处。入一大帐,帐内有佩剑者五六人,身材魁梧,相貌不凡。陆容渊凭其敏锐的直觉判断这几人武功高强,并非那游氏兄弟可比拟的。那些人见二人入帐,先是对刘毓嵩行礼,后又向刘毓嵩问起陆容渊。刘毓嵩向众人介绍,众人闻言,欣然接纳陆容渊。随后刘毓嵩又向陆容渊介绍他这行人,当谈及余杭邬氏时,刘毓嵩注意到陆容渊面露疑惑之色,便问他是否不知这邬家何许也。陆容渊向众人坦白他随竹欻道人隐居多年的经历,并告诉众人他此番下山是为寻他身世之谜。虽说陆容渊袒露经历,但是他怀中玉佩以及淮安城的老玉匠这二事倒是未有相告,只言他遵照竹欻道人的指示到淮安城找一故人。
刘毓嵩心中暗叹原是陆容渊与他同路方才答应他,早知如此或许可省去那多余之财。虽心下这般想,但刘毓嵩面上仍旧带笑,向陆容渊介绍这余杭邬家景况。陆容渊无心在意余杭邬家,但仍旧扮作倾听的模样,只听得那余杭邬家是大唐四大家族之一,居于钱塘,乃江南富商,其地位只在五姓七宗之下。
陆容渊不知邬家,岂知那五姓七宗。刘毓嵩也想到此处,方想再介绍那五姓七宗,陆容渊见势扯谎说他知晓那五姓七宗的名头,刘毓嵩闻言只好作罢,吩咐手下为陆容渊准备营帐,备好酒菜,休整一晚以备明日出发。陆容渊吃过晚饭沐浴更衣后便在帐中歇息,他脱去衣裳,盘足屈膝,微闭双眸,如同在山中一样,运作功法将内力流通人体各处穴位以养气蕴神。此刻若有外人在旁定会惊呼一声,因他全身各处皆有水雾升腾,异乎常人。待他做完此事时,借助帐外篝火,陆容渊瞧得那帐帘有人影在上,陆容渊知那人乃是刘毓嵩安排的侍者,只听侍者恭敬道:“陆公子,有一女子求见。”
陆容渊很是疑惑,他无人可识,怎会有人求见,他应了一声,命侍者让求见者稍加等候,随后穿衣出帐。
陆容渊瞧见来者,恍然大悟。来者为张彩芸,张彩芸见陆容渊出帐,面露喜色,快步走至陆容渊眼前。陆容渊这才瞧见其后有一汉子,为人英俊,身形健硕。
“今日小女子因有事在身,便急忙离去。寻了多人打听陆公子在此,便来此地向陆公子致谢。”张彩芸说
“鄙人苗方,平通镇镇长之子,今日陆公子助平通镇一事,又救彩芸免受游四麻那禽兽的折辱,苗方在此亦请谢之。”张彩芸其后汉子待张彩芸说罢接着凛然说道。随后二人朝着陆容渊深鞠一躬。
陆容渊并不在意,回礼道:“在下只是谨遵家师之命,二位多礼了。”他说的倒是真切。
二人离去后,陆容渊刚欲入帐内,忽闻不远处有棋子落盘之声,便循着声走去。他转过一架马车,见一簇火堆燃起,刘毓嵩与一人坐在火边下着围棋,那人身着灰黑大袍,面色红润,应是中年人,此时他神色凝重,应被刘毓嵩下的棋子所难。陆容渊上前,走至那人身后,刘毓嵩见他来,笑着以示招呼,随后又道:“何兄,此局你输矣。”那人摸着胡子,再看棋局,摇头叹道:“此局是我败了。”
“此局尚有机会得胜。”陆容渊冷淡的之声在身后传来,那人才知身后有人,抬头看去,是一位俊美少年,面上却冷漠非常。刘毓嵩向二人介绍彼此,陆容渊才知那人名叫何元樵,亦是邬家十一管事之一。何元樵听得陆容渊之言,便觉疑惑,他问:“陆少侠方才说此局尚可胜,如何为之?”
陆容渊无语,取出何元樵手旁匣中黑子,轻扣在棋盘上,同时示意刘毓嵩下子。刘何二人见陆容渊的落子处,并非是棋局的关键之处,心中疑惑更盛,但刘毓嵩仍是依了陆容渊,再下一子。
这一来二去,双方下的不到三十回。陆容渊下完一子后,面露笑容,他道:“刘管事,此局你输定矣。”刘毓嵩自是不信,他刚欲落下谋略已久的一子,忽的发觉随着陆容渊此子一落,棋局之势瞬间扭转。何元樵也是瞧得这变化,再一细看,看似杂乱无章的黑子其实彼此联系,攻势暗含于守势之中,刘毓嵩想提一方黑子,却被他方牵制,若想强行易之,则需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看来败局已定。
刘何二人见此惊叹不已。何元樵则赞道:“陆少侠正值青春年少,棋艺就已高超,何某以为输局已定,陆少侠却力挽狂澜,令其反败为胜,刘某实在惭愧。”刘毓嵩也是附和称赞,又想与陆容渊再下几局。陆容渊多日未曾下过棋,此番心血来潮,便答应下去。连战几局,却是失了兴趣,他觉刘毓嵩的棋艺太弱,便告辞回帐。刘毓嵩自知棋艺弱于人,但心下又哀,只道时候不早后也借故离去,留下何元樵一人独守棋盘。
翌日,众人启程。刘毓嵩为陆容渊安排了一架马车,马车之上还有一人,陆容渊认得那是昨日在帐中的武者。那人看上去应为而立之年,他主动邀请陆容渊上座后说道:“鄙人申重阳。”陆容渊淡淡应声,随后申重阳又道:“听闻昨夜陆少侠在棋盘上力挫刘管事。”陆容渊侧脸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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