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冲推了我一下,打断了我的回忆,他略带沮丧地问我有没有在刚才的电视中发现什么。我应该发现什么吗?也是,若是从刚才他的举止出发,我是应该发现点什么的。但我真的没发现什么,一切都很正常,电视中女人们都很漂亮,可她们都是别人碟子中的菜。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的,吴冲不正是我眼中的别人吗?那么,他的菜呢?是否就是刚才屏幕上的女主播?是否也有香艳而荒诞的情节?
我猜对了!钱真的太不可思议。他的暗示变成明示,他是和本地电视台的那个女主持人有故事,至少有丝丝的瓜葛。比钱更不可思议的是另一个事实,吴冲居然说我也认识她,但他一时没有说出来她的名字,他是想让我想出来,或者说是认出来。再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女主播还真有些眼熟,只是在面对美女主持人时,我总是会出现脸盲,她们总是同样的打扮,连说话的语气、神态和台词都几近一模一样。
我没有想起来,也没有认出。他叹了口气,用随意的语气装修了很正式内容,他说那个女主持人是成茵。我有些意外,不是因为成茵做了节目主持人,事实上,她就是当了市长或者市长的小三等等,我都不会意外,就电视节目主持人来说,她还没混到央视,我都觉得她亏了。意外的是吴冲,他脸上有些伤感,好像成茵没有混到央视是他的责任似的。
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成茵。
成茵是我们上大学时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身材修长性感,皮肤细白柔嫩等等这类的词用在她身上永远都不嫌多。当时,她总是长发披在肩上,双眼装了太多的柔情,看着她时能把饭吃到鼻孔的男生不计其数。有底气的和没底气的男生们总是轮番地追,向她以各种形式表白过的绝对超过我们班人数的总和,但成茵却从来都没有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付出过一丁点与男女之爱有关的情感,她总能落落大方地让每一个追求者偃旗息鼓,却不伤及到他们的自尊,在恰如其分地化解各种尴尬场面的同时,她又用勾魂摄魄的眼神把她的追求者们再迷上一遍,使他们永远都感到遗憾,也保留住一线的希望,但这种希望大约只能寄托给那并不存在的上帝,祈祷和期盼有一天奇迹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时候,我当然一下子明白了,吴冲也是其中的一个追求者,不,那时候,他最多只是一个排另一支在队伍中的暗恋者。时间如洪流般不可阻挡地过去后,我不知道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是否精彩。一时间,我脑袋里乱得像正在上演着世界大战,我是战场上的指挥官,而且还是电影里那些乱了方寸的反面角色。我挪了挪凳子,使自己坐得舒服一点。我真的想说些什么,却一次次否定掉刚刚组织起来的句子。这时,他的神情终于回到了我熟悉的那个样子,他低下了头,半天没说一句话。
我们沉默了一会后,他说起了我们上大学时的经历的一个场面,语气和眼神里沉淀着深深的无奈。那时候,每天发生着的事,似乎在以后岁月里都让人难以忘记,一开始我的确想不起他说的那个场面。后来,在他的再三提示下,才一点一点返回到了那个夏天的傍晚。
再过上一个月,我们就要毕业了。当时,每一个人似乎都被离情别绪拍打着,也被对毕业后的憧憬与迷惘缠绕着,到处都有不知道如何说出分手的恋人,目光空洞的优等生,泄了气蜷缩在床上的烂泥……某个傍晚,我们吃过饭后,一大群坐在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太阳的余辉撒在学校背靠的山顶上,好像前一天还下了雨,空气清爽透明,草坪翠绿,有燕子在身边飞来飞去,划着一个又一个的弧线。校园里的广播正播放着圣桑的《天鹅》,而蚊子也巧妙地加入了和声。我们一大群笑着说着,带着浅薄的幽默和自嘲,勾画着大都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也时不时叹息上一两声,好像已经隐约感到了未来莫测的无助。我实在想不起来当时成茵是否说过她以后要嫁给足够优秀的男人这样的话,但既然吴冲说她绝对说过,那她就一定说过,他是不会忘记的,在这会儿这么面对我时,也没理由说谎。
她可能说的是实话,也可能是一种应付,真真假假,云深雾浓。依我对她的了解,她同时驾驭这两种状态一点都不费力。
为了让我彻底信服,吴冲用最感性的情绪努力给我还原出了当时的客观场景--是的,大家都忐忑地说着未来,免不了有男生会带着葡萄柠檬味地打趣成茵。在吴冲浓烈的怀旧色调中,408宿舍的老七对成茵说:“真不知道将来会是那个幸运的家伙会娶了你。”被美女绿过的老蒋很快接上说:“或者是个倒霉蛋也不一定!”成茵半怒半瞋地说:“胡说什么啊,别拿我开涮!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接着老七又说:“那说说你的目标,看看我们在座的谁还有希望,哪怕是倒霉蛋也死而无憾。”成茵想了想,很平静地说:“那个女孩不想嫁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呢?就是不知道你们中的那一位是,如果有的话,我会优先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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