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了一年又一年,宫中的日子,数十年如一日,奢华而简单。尽管蓝华送了无数的珠宝,想了无数的主意来帮她打发无聊的时光,这一切却还是如此平静。她突然想起蓝华对她说过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禁掩面而笑,何等聪明的蓝华王,红姬一人,便抵得上三千弱水,对任何男人都是如此,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无双,今儿几日了?”单调的生活已经令她懒得去记所谓的日子了。
“十月十五,小姐。”无双递过去一方手帕,“如果没有记错,今儿应当是小姐的生日。”
“因为是祖母的忌日,很多年来,早已不是我的生日了啊!”
红姬敲敲脑袋,努力地在回忆什么似的。
“黎析,王今日去对付的那个将军白瞳,所犯何罪?他摆出这么大的架势,还设计擒他……”她稍稍回头,问着身后立着的白衣少年。
“回娘娘,无罪。”
“无罪,哦?蓝华也像前朝的昏庸帝王一样滥杀无辜了么?”仿佛不可置信般,意味深长地笑笑,“听说,他还是一位明君呢!”妖艳的女子掩面笑道,刹那间倾国倾城。
“那朵花开得真美!”她指着前面鲜艳欲滴的一朵玫瑰,唤着身边的无双,“真漂亮!”
无双会意地上前摘下那朵花,浅笑,“小姐比这些花儿可娇艳多了!”
“无双,你也学得和宫里的那些人一样油嘴滑舌了!”红姬调笑着,接过无双手里的花,细细拨弄着一片又一片的花瓣。
“据说,白瞳将军是这次的功臣呢!”无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哼,蓝华什么时候也如此了?还是他一贯如此?玩权术……我还真是不了解他呢!”女子眉毛上挑,轻蔑的说道。
“不止如此!那白瞳将军说来也怪,竟长着白眸黑底的眼睛!王他觉得这是灭世之兆……不祥……”
“灭世之兆?哼……荒唐!”红姬的手将那朵玫瑰捏的粉碎,愤怒地扔在地上,“不祥……想不到,蓝华竟也这般……呵……蓝华……”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斩钉截铁,“回宫!”
仿佛梦魇般,红姬眼神低垂。喃喃自语,“蓝华你为何留我?我也是不祥之人啊……”
九、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蓝华王宴请白瞳,
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坐在蓝华王一侧,看着金殿中美丽的舞女们起舞翩翩。他微笑着,那只小巧的金杯在他的手上颠来颠去。
蓝华一手揽过身边倒酒的女子。蓦地将她推到白瞳身侧,玩味般。“她怎么样?”
女子被蓝华猛地一推,不觉惊呼出口,一双大手迅速将她揽于身侧,又轻轻放开,她盈盈下拜,惊慌失措。
“国色天香。”白瞳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缓缓开口,“王身边的女子,各个国色天香。”
“哈哈……”似乎对这个回答极满意般。蓝华抚掌大笑,“将军真会说话。”
他抬手,先将那杯酒饮尽,翻转杯底示意,白瞳笑了笑,觉得没有异常。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山阳大捷,击退蛮夷七百余里,白瞳将军居功至伟啊!良田美宅,权势红颜,将军想要哪般?”
“王……”白瞳闭上双眼,“您言重了。白瞳出身草莽,为国效力乃是大幸。怎敢索要封赏?”
“哎……将军客气了,”蓝华摆摆手,“这怎么行,将军国之功臣!北方荒蛮之地,不宜久居,来朝中做宰辅,助我执政,如何?”
“呵……”名为加官进爵,实则褫夺军权,功高盖主,眼中容不下功臣,蓝华,你也不过如此!只是……何以小人之心!
白瞳默然,盘膝坐于案边,一语不发。自从踏进宫门这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切是一个陷阱。权倾天下朝不忌,功高一代主不疑……那只是一个奢望啊……他忽然想起了部下的劝阻,“蓝华虽是明主,却也要保江山美人”呵……纵然他问心无愧,可是人心,却总是相隔肚皮,无法猜测。
“白瞳将军。”蓝华也不避讳,径直向他伸出手,“虎符。”
“拿去!”
蓝华接过白瞳掷来的物体,拿到眼前细细观看,仿佛不可置信般,精致的花纹,清晰的图章,没错……没错!那是帝国象征最高军事权威的虎符!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瞳,穷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年轻的军人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天下的权力,更想不到自己曾处心积虑设计的局,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
“王,您再也不必忧虑。”年轻的军人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白瞳本无心于天下,多年征战,只求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如果一个国家,百姓都生活不下去,那么有罪的便是国家,不是人民,我们的军队,生来以保护子民为己任,王大可放心。”
“只是……王,请以后,不要向子民拔剑。”
“那自是当然,只要,他们不要威胁到我的王位。若有威胁,尽诛之。”蓝华的手握紧虎符,收到袖中。
腹中一阵绞痛,白瞳一手打翻案上的杯盘,旁边的女子吓得尖叫起来。
“蓝华!你……”年轻的军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蓝华冷眼看着他,眼神轻蔑。“白瞳将军,说得倒有几分理。只是,年轻人啊!论力量,帝国没有人比得上你,但是论权术,你比不上我,甚至,比不上我的王后。”蓝华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衣领,“放心?天真的想法。王是绝对不允许世间有任何与他对等的力量存在。”
“你不死,我怎能放心?”
“不祥的人啊!就连同你的眸子一样,腐烂在地牢里吧!”蓝华目送着侍卫将昏倒的白瞳送入地牢,意味深长,“呵……他还真是个忠臣……”
只是,忠与不忠,只是人心而已,而人心,又怎么能够信任呢?所有的一切,只有权力和力量才能控制,而人心?人心则是可以收买和控制的。
我的王国,不需要力量巨大的忠臣。
十、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安静异常,散发出阵阵腐臭的味道,冰冷的地上散落着堆堆稻草。偶尔几只老鼠悉悉索索的搬家,吱吱叫着。年轻的将军盘膝坐在稻草上,脊背挺直。和目养神。他的腹中刀绞般撕裂着,额上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他的手捂着腹部,扑倒在地上。落霞丸……落霞丸……果然是穷人间之力所造成的剧毒啊……蓝华……你也不过如此……呵呵……他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眼神却逐渐涣散,“母亲……母亲……”他唤出了那个很多年不曾唤出的名字……如果可能……如果一切可以回到从前……如果不是那帮人的苦苦相逼……现在,母亲也许还在。也许……终其一生,白瞳也不过是个山间的农夫而已……只是命运如此弄人……那个暗夜里奔跑的少年,很多年后。却成了名动天下的将军……只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的话,也许,他会选择平淡一生吧!只是……命运……残忍之至的命运,又何曾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死吧……死吧……到此为止,一切到此为止了……这一切,也该是终结了……
只是,此时的白瞳不明白,他是不会死亡的。有的只是这样一直痛苦和衰弱下去,死亡这种恩惠,从他接受力量的那个月夜时起,就再也不会眷顾他。
山间的茅屋……屋里的阿黄和母亲,那曾经单纯的小幸福和小日子,仿佛又一次回到他的身边。母亲……白瞳的眼里。记忆宛如轻纱,又被重重挽起……
“大妹子!我来看你们了!”门外粗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听到这样的声音,雅和的心里渗出寒意。
“娘,又是他!那个杀千刀的三叔!”少年转向母亲,担忧地说,“肯定又是来讨债了!”
苍老的妇人织布的手一抖。一只穿来穿去的梭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良久,她捡起梭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三百金铢……这利滚利的,如何还得清!”
她不过四十多岁,终日的辛劳便将衰老强加于这个女人的身上,她的头发已经斑白,眼角也出现了深深的皱纹,宽大的粗布衣服包裹着那瘦骨嶙峋的躯体,颤颤巍巍,看起来已有五十多。她苍老的手扶着凳子,想要坐起身来,少年忙上前一步,扶起母亲坐到桌前。
“咳咳咳……雅儿,去……给三叔开门去……”
雅和拉开门闩,男人肥硕的躯体如圆球般滚了进来,差点将瘦弱的少年撞倒。
“大妹子,我来看你们了!”来人并不理会开门的少年,径自奔向房间里的老妇。他一屁股坐在吱吱呀呀的凳子上,一口喝光女人倒的茶水,打了个嗝,一抬手将顺手带来的水果等扔在桌子上,“如夏,我来看看你们母子!”
“三叔……”女人不安地搓着手,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三叔你也知道……雅和这个月出了点事……迷失在迷雾森林里,为了寻回他……我花了不少钱去请人……这个月的利息……还是没有凑够……能不能再宽限……”
“妹子说得哪里的话!”男人大手一挥,“还提什么还钱!”
如夏一愣,.ansh.m向来霸道的三叔每到讨债的日子便如同瘟神一样,每月不依不挠,为了那五十金铢,对她们母子苦苦相逼,而今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老天开眼了……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男人靠近如夏,神神秘秘,“妹子,我看你自从男人死后,终日拜佛,现在终于时来运转,熬到了菩萨保佑的时候了啊!连我这样的粗人,都说不定要沾你的光哩!”
男人抓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咔的一声,咬掉半个。
“陈家庄陈家夫人,看上你们家雅和了呢!陈家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家啊!”他把头凑到女人的面前,啧啧称赞,眼里露出艳羡的光。“哪像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到现在也找不到一个好婆家哩!”
“不!……”雅和一把拉住母亲的袖子,愤怒的朝着三叔吼道,“谁要入赘他们家,谁要娶那个跛脚的丑八怪!”
“娘,你不要把我卖给那个陈家好不好?”雅和扯着母亲的衣角,眼里满是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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