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明道二年初春,正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季节。江宁闵王府,一干下人们却如同身处寒冬,立在屋檐下,两股颤颤。正厅之上,闵王赵恒正在大发雷霆:“要你们这么多人有什么用,连个大活人也看不住。还站在那干什么?出去找啊,就算把江宁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找!都出去找!”下人领了命令,如获大赦,急急忙忙散了。
一个身穿淡蓝衣衫,长相清秀的丫鬟站在王妃范阮雅身旁。拭泪的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但眼泪如同决堤般抑不住。丫鬟唤做小絮,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机灵能干,深受宠爱。这会也是无计可施,只得轻声安慰:“夫人,你要保重身子啊!小王爷调皮贪玩,过几天闹够了,就跟过去一样,自个回来了…”
范阮雅哭惹的赵恒心烦意乱,对小絮说:“先扶王妃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范阮雅挡开小絮伸来的手“我就在这等晋儿回来!他不回来,我那也不去!”
“胡闹,待会来了客人,你在这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丫鬟柔声劝她:“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会杨师傅就来了。他们武功高,江湖门路熟,定能把小王爷找回来!”
范阮雅不依:“娘想儿了,哭一声又什么稀奇,难到这旁人也要笑话?”
钱,张,楚,丁四大家臣立在台价下,低头商议。赵恒向一瘦长身形的汉子道:“钱大哥,你们可有办法。”
汉子名叫钱英辰,年轻时靠着一双铁拳在两湖闯出响当当的名声,如今虽年过六十,但身体依然硬朗,是四大家臣之首。听见赵恒问话,答道:“小王爷是赌气出走,行走匆忙,并无提前准备,所带盘缠不多,又无江湖经验,就连道路怕也不认识,若无人相助,肯定走不远,他能住的无非酒馆客栈,所以并不难寻。”
赵恒未答话,四人中又站出一精壮男子,此人名叫楚文牧,虽其貌不扬,武功一般,但尤善计谋,善于出奇制胜,一直充当赵恒的军师角色,上前说道:“几日前传回消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召派无相门左冥王前来大宋,据悉是为了七彩教失落的秘籍,虽一路行事低调,看似不像冲江宁而来,但我们不得不防。适才我们四人商议,就有楚兄,丁兄带人就近搜寻,重点是各道路关口,码头,客栈,至于远处一点的就由纵意门前去。”
正说着,堂外一阵喧哗,下人高声来报:“王爷,夫人,纵意门杨掌门到了!”
“快请!”
人还未至,先闻其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飘进来:“赵伯伯,赵晋又离家出走了吗?”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华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姑娘眉清目秀,身子纤细匀称。身后跟着的男子,相貌堂堂,五孔有力。正是纵意掌门杨士,前面的是他女儿杨楚楚。
赵恒满脸歉意,抱拳冲杨士道:“劳烦杨兄亲自来一趟。”
杨士到很淡然:“王爷那里的话!份内之事,谈起劳烦。”又与钱,楚,张丁四人抱拳相见。
范阮雅止了哭泣,低头擦了眼泪。她虽哭哭闹闹,但身出名门,惯识大体。对杨士说:“晋儿从小娇纵惯了,顽劣的很。这次训斥了他几句,竟离家出走。这几日孤身在外,没人照顾,指不定受了多少苦!他年少不更事,江湖上人心险恶,要我这个做娘的怎能放心的下…”说着,眼泪扑簌而下。
杨士忙道:“夫人保重身体要紧哪!”杨楚楚乖巧的站在范阮雅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没事的,赵晋鬼点了可多了呢,出去指不定别人还得防着,谁能欺负的了他!”
范阮雅摸着她的头,充满慈爱道:“他一个孩子,平日里下人陪着胡闹,惯着。出去了谁人宠他,怜他,都不知这几天怎么过的的。此事还要劳烦杨师父和门下诸位弟子,我在这里先行谢过。”说着做势欲跪。
杨道忙扶起范阮雅,言词恳切:“万万不可,夫人如此,真是折煞杨某了,我一江湖草莽,怎么能受大礼!寻找小王爷是我纵意门份内之事,杨某当仁不让,定当竭尽全力!”
赵恒立在一旁道:“那就有劳杨兄了。”
几人进屋商议到傍晚时分,杨士和女儿才起身告辞。
坐在马车上杨士沉默不语,杨楚楚叽叽喳喳说个不听,丝毫未觉察父亲脸有异色。杨士瞧见女儿怀中抱着彩盒,盒子做工精细,漆色艳丽,非寻常人家之物,问她:“你拿的是什么?”
“这个么?”杨楚楚一杨盒子,“刚你和赵伯伯说话时,王妃给我的。说是宫廷里才有桂花糕,特别好吃,拿了几块要我尝尝。”说完拉开盒子,拿出一块递到杨士嘴边,撒娇的说:“爹爹,你尝一个,可香了。我还没舍得吃呢!”
杨士心事重重,实在没什么胃口。但见女儿一张天真烂漫的脸上满是期盼,不忍拂她心意。张嘴轻咬一口,入口柔滑,轻轻咀嚼,满嘴异香,忍不住赞道:“好香!”
杨楚楚喜道:“爹爹也觉得好吧!那我可要把剩下的带回去,跟五哥,周师姐他们一块吃!他们肯定没吃过!”
杨士陪着女儿说了会话,到底是心中有事,有些心不在焉。渐渐的,杨楚楚也觉察到了:“爹爹,你一路都不高兴,是为赵晋的事么?这事很难办吗?”
眼看女儿一脸关切之色,杨士不想她为这些俗事担心:“找个人,对爹爹而言,还不易如反掌。”
爹爹嘴上说的轻松,可面色沉重,脸上忧虑不减。杨楚楚懂事,不再出声打扰他。心里暗骂赵晋,骂了一会,又想他离家出走,这会指不定无家可归,正流落街头。又盼望着他能早日归来。
回到府中,已是掌灯时分,弟子拉走了马车。杨楚楚提着食盒去找五哥,周师姐。杨士回到屋中,桌上放着的晚饭已有些冰凉。妻子兰馨唤来弟子,把饭菜拿去加热,杨士对弟子说:“叫杨师叔,白师叔过来,说有事商议!”弟子应了一声,端着饭菜去了。兰馨上前倒了一杯茶,顺手给他捏起肩膀:“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杨士有个习惯,从不把门中事务告知妻女,笑着说:“哪有什么烦心事,就是请师弟过来聊聊天,喝几杯。“兰馨与他夫妻多年了解他脾气,知道勉强不来:“那我再去炒上几个菜。”
不一会两人陆续到了,杨慎是杨士一母同胞的兄弟,已过不惑之年,一张国字脸,面色红润体态丰溲,虽是习武之人,但穿着打扮,身上气质,透着一股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士子气息,进门便问:“大哥,今日王爷唤你过去,是为晋儿离家出走的事?”杨士说:“正是此事。”
三人落了座,杨士把今日在王府的事说了。杨慎听完后说:“我前几日收到消息,辽国无相门左冥王率领着一众弟子进了大宋,说是为七彩教主突然暴毙,秘籍失窃之事而来,若他真是只为七彩教而去,那到无妨,但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已传令门下弟子密切监视,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此时晋儿出走,我门下若大举外出寻人,怕是不妥。”
杨士听他说完点头道:“是啊,此事确实赶的巧了。但小王爷之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闵王早已得到消息,所以即使儿子不见了,他依然按兵不动,坐镇江宁。这才让我们前去!”
他说完,屋里二人沉默不语。弟子热好了饭菜端了上了,杨士自斟自饮。过了会,杨慎问道:“大哥有什么应对之策?”
杨士道:“江宁之事,不必担心。闵王飞鸽传书玄行门。柳孤鸿得到消息,正快马加鞭赶来。寻人之事,就让明志,致远他们走一趟吧!趁次机会,正好出去历练一番。你我三人留受江宁”
杨慎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又转头向一旁低头喝茶的白蒲杰道:“白师弟看此安排可妥当?”
白蒲杰是纵意门杨籍的弟子,平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见杨士问来,说道:“让琳羽,应文跟着一块去。”说完继续低头喝茶。杨士等了一会,待他没了后话,对侯在一旁的弟子说道:“去叫诸位师兄弟正厅前集合,我有事要说!”
兰馨端着酒菜进来,正巧听到这句,笑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重要的事吃完了饭再说。”杨士笑道:“好,听夫人的。”
杨楚楚提了盒子去找五哥,周师姐,走到半道闻着香味,没忍住诱惑,揭开盒子吃了一个,看着剩下的想道:“反正是不够了,就不给五哥了,都拿去给周师姐!”
走到了周琳羽的院子,还没见人就开始喊道:“师姐,师姐,快来看,我给你拿好东西的来了!”
屋里有人应道:“楚楚你回来了?”言毕,一个素衣女子走出来,十八九岁,明眸皓齿,肌肤白皙。虽荆钗素衣,难掩女子的清丽脱俗。杨楚楚走到门前,拉着师姐的手,轻声说了几句话,周琳羽将她迎了屋里。
屋内陈设简单,几件家具,一床一桌,仅此而已。杨楚楚走过去,随手拿起桌上摊开的书翻了翻,说道:“师姐,你是在么?”
周琳羽道:“夜里无事闲的慌,看,打发打发时间。”
杨楚楚吐吐舌头道:“我就不行啦,一看见书就想睡觉,先生老是骂我。”提起先生,想起学堂之上,少年调皮捣蛋的样子,如今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一时神情有些黯然。放下食盒,坐在桌前,双手托腮,撅嘴对着油灯怔怔出神。
周琳羽嫣然一笑,猜透少女心思,正准备出声安慰。她倒是先想开了,挥挥手似乎想要赶走愁绪,对周琳羽道:“不说这了,师姐,你猜我带来了什么?这可是稀罕物,据说是宫里给皇上吃的。”周琳羽听她说的珍贵,好奇道:“哦?什么东西。”
楚楚取出糕点递给师姐。两人一人一块,轻嚼几口,满嘴异香。讨论起这到底是怎么什么做出来的,这么好吃。吃着吃着,小姑娘把跟父亲去王府的事,说给师姐听,说着说着,说起王妃那句“他一人孤身外在,受了不少苦”。顿时觉得兴致索然,没了食欲,也没了说下去的心思。周琳羽察觉有异,问她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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