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李克邪,三十多年前的大唐第一名将。
他曾经率领一万五千关中子弟扫平西域,斩杀王侯数以百计,使当地三十六国重新向大唐朝贡,也曾经挥师河湟,败尽吐蕃名将,将不可一世的吐蕃人赶回雪域高原,多年不敢妄动刀枪。
在那个时代,李克邪就是天空中最闪亮的将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在他的率领下,大唐军队会重振百年前的雄风,再一次君临天下;几乎所有年轻人都渴望与他并肩作战,甚至不远万里,都要前往军中投奔。
罗定坚就是千万名关中壮士中的一员。
“当年康居老王有吐蕃和安息在背后撑腰,在王城聚拢了三万兵力,挖了十几道壕沟,意图阻挡我军,结果一个上午,三万乌合之众便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康居老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在宫内举火自尽,熊熊大火直烧了三天三夜。”
“……吐蕃在西域那边吃了亏,又把兵力收缩到河西,想要切断河西与陇右之间的联系,于是梁王殿下又回师东向。”
“吐蕃人不光打仗厉害,依托山势修筑工事也是一把好手,那一连串的堡垒,别说人了,就是猴子,想要爬上去都难。”
“梁王殿下说要打石堡城,所有人都说不行,那石堡城可是吐蕃整条赤岭防线的枢纽,我们投入兵力少了根本打不下来,兵力投得太多,吐蕃人各路援军一到,撤都不好撤。”
“可梁王殿下说,打仗不就是跟人拼命吗,石堡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不假,可弟兄们也不是没遇见过更险的地势,不照样打下来了?”
“十月二十二,大军向西佯动,我们五百人则是沿东侧开始攀缘而上,那边处处悬崖绝壁,是吐蕃人拉屎撒尿的地方,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人能从那个方向进攻,可我们偏偏就做成了。”
“本以为攻其不备,就能一举拿下石堡城,可等我们打进去就傻了,那里面也全是条石砌的,通道又窄又黑,两三个人守在一个拐角就能挡我们半天,打着打着,吐蕃守军顶不住了,还点起了烽火求救,于是我们又分出人手阻截敌方援军。”
“吐蕃有援军,我们也有援军,弟兄们打着火把,沿着山路向上进发,远远望去,活像是一头耀武扬威的火龙,虽然山路狭窄,还有吐蕃人守在石堡顶上,居高临下地砸石头,射箭,可他们还是冲上来了。”
“那真是我这辈子打得最过瘾的仗。”
“十月二十四,石堡城被我们拿下了,各路吐蕃援军也仓皇逃窜,战后论功,梁王殿下还特意赏了我一碗酒,说我以后是当将军的料,只是名字不响亮,就给我改了个名字,叫罗定坚。”
夜色深沉,蒙昌家中的前堂却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欢笑声不绝于耳。
罗老汉喝得酩酊大醉,不住嘴地讲述着自己当年在梁王李克邪麾下效力的往事,提起那一次次壮烈的战斗,一个个牺牲的袍泽,老汉又哭又笑,老泪横流,直到彻底无法抵抗醉意,才一头栽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石堡城之后,吐蕃在赤岭一线无险可守,诸部纷纷后撤,河西、陇右之间再无敌军踪影,我方各路大军往来纵横,拓境千里。”李太平眼神复杂地望着罗老汉,继续帮他补全了故事的结尾,“只可惜祸起宫闱之间,几场变故,引得朝政倾危,再也无力震慑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江东、荆襄、岭南、蜀中纷纷有人自立为王,朝廷财源枯竭,仅能稳住北方边境,陇右河西终究还是丢了。”
“那些挨千刀的逆贼……”罗老汉咕哝了一声,继续呼呼大睡。
“原来罗前辈竟是这等了不得的人物。”方唐回想起初次相遇之时,那个满脸颓色,守着巴掌大地摊过活的小老头,再回想起被层层厚布包裹的战刀,心中不禁唏嘘不已。
“那先生与罗前辈相认之时,说的那四句话,又是什么来历?”蒙青竹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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