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到附近的超市里买几大袋方便面,和大瓶的矿泉水,每个月的二十五号他都会在这里买同样的东西。
以至于收银的小妹都已经记住他了,这个比她还小、但是行为略显奇怪的人。
他把这些东西带到地下室里,全都放在了桌子底下。
忙活了一整天,总算是完成了下个月的准备工作,接下来,他就会度过和上个月差不多的一个新的月份。
生活总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就像一个长度为一个月的圆,人总是自以为不停地向前行走,但其实只是在其中旋转不止,在原点和原点之间来回游荡。
夏衍从那间破烂的地下室里走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他就像这个城市里一只四处流浪的猫。
一个城市里总是有很多的人,跟流浪猫一样生活着,他们不属于这个城市,只是蜗居在这个城市里的一些“多余人“,来了去了都没人在意。
秋天好像真的来了,道路两旁树上的叶子纷纷脱落,沉寂于大地之中。偶尔风吹过来,卷起一些地上的枯叶,在空中悬浮,飘荡,最后又摇摇摆摆落到地上。
他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他生命中的前十二年都是在福利院里度过的,那是一个很糟糕的福利院,里面的环境很糟糕,充满了各种腐败和虐待。
为了省钱,院长平时都买来一些因为刚过期而便宜处理的食物给他们吃,只在有政府官员或者慈善机构来参观的日子,才会为他们换上卫生而丰盛的食物。
他们被要求安静听话,只能按照福利院的时间表生活。
小孩子不能乱跑,大孩子不能对任何事情发出质疑。
如果有违背的孩子,就会被送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里关上几天。
刚开始还好,但是在小黑屋里待久了,会失去对时间的感受。小孩子心理脆弱,往往都会差点疯掉。
那些在外面的小孩子,会待在小黑屋外,紧张而好奇地听着里面小孩子的嘶吼、喊叫,还有哐当不停砸门的声音,以及最后,奄奄一息的抽泣声。
当听到这样的抽泣声渐渐低下去的时候,外面的小孩子就会嚷嚷谁谁谁不行了要死了,然后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就会用钥匙打开小黑屋的门,最后出来的,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瑟瑟发抖的、无比乖顺和听话的孩子。
夏衍只在小黑屋里待过一次,那还是他十二岁的时候。他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无论是跟别人打架,还是被工作人员骂,他都从来不哭,也不跟别人说话。
他被关进去的时候,那些小孩子都守在外面,悄悄地等待着,看他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小黑屋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至于工作人员都忘记里面关着一个人了。
后来这群小孩子都吓坏了,以为他死在里面了,叫来工作人员打开小黑屋,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找遍了整个福利院,也没有见到人影。
那些小孩子都说是因为福利院里闹鬼啦,夏衍变成了一只鬼逃出去了。
工作人员和院长害怕事情被捅出去,于是修改了夏衍的档案,只说他是因为和别人打架,后来一个人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从此福利院里再也没有夏衍这个人了。
他从十二岁起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夏衍在街上慢慢地走着,身上裹着黑色外套,两只手揣在衣兜里。很大的眼白让人觉得这是一双无比空洞的眼睛,他微微抬起眼皮,依旧很颓废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排排路灯和房屋的灯光接连亮起。
街角处,红绿灯,他停下脚步来,高而清瘦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便能望到。
他抬头看到对面的店,那家网吧。
***
“妖妖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晚上是我值班。”苏潇潇对妖妖说道。
苏潇潇觉得有点奇怪,妖妖今天白天还哭得撕心裂肺的,晚上怎么就又能跟网吧里的高中生聊天笑得前俯后仰。
“你今天白天帮我值班了,晚上我来就行,”妖妖回过头来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苏潇潇道。
她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出去能待在哪里。晚上图书馆不开门,她找不到可以睡觉的地方了,还不如在网吧里值班,至少还是一个能够待的地方。
“你看你,一天一夜没睡,眼睛都熬红了。”妖妖走过来,心疼地说道。
“没事的,”苏潇潇小声道。
“你是不是看我失恋了,所以关照我来着……”妖妖无所谓地道,“没事啦,又不是第一次失恋了,失恋这么多次都已经习惯了,反正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苏潇潇没说什么,她低下头去。
两人就这么在网吧里熬着,偶尔说着话。
“潇潇,你上高中的时候应该是那种听话的好孩子吧,怎么辍学到酒吧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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