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隆很是好奇,为何那镇长失去一只手臂会与凌芸相关。毕竟,已经时隔八年,而凌芸尚属碧玉年华,八年之前才十二三岁,绝不可能已经在凤鸣阁中已是头牌。
只听那凌芸娓娓道来。
“那一年也如同今年一般,正处饥荒之时。我正带着邻村婶婶硬剩下的一些口粮,打算拿回家去给母亲。我自幼就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又因家中无劳力,母亲长期一人肩负重担,久而久之便成了劳疾一身。我想让母亲能吃口好的,才哀求着人家给了些吃剩下的。只是,我才踏进家门……”
说着,凌芸竟然掩面而泣。向隆慌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才好。凌芸很快就缓过神来,继续说着。
原来那日,她一入家门,便看见家中物碎一地,接着就听见母亲哭嚎,忽的就这么没了声音。她被吓傻了,愣了一会儿才冲进了屋子。只见一壮汉正压着母亲掐着她的脖子如推车般地抽动着身子,而母亲的头歪在了一边早已失去了知觉。凌芸发了疯似的冲了上去,拿起家里的笤帚就打在了那男人的头上。男人回过身来就一把抓住凌芸,将她往外扔去。
定眼一看,见眼前这小姑娘虽尚才金钗之年但姿色远胜于那终日劳累的母亲,男人二话不说就撕扯起了凌芸的衣物。那穷困之日,身上能裹着的破布只有那么些,才没三两下就被扒得一点儿不剩,凌芸拼命扭打着,而那细如柴棒的手臂却跟本无力将那男人推开。
就在此时,邹大珅路过此处,听见了一路的嚎叫声,急忙冲了进去。见地上竟然躺着个光着身子的姑娘,而那男人一脸淫相,邹大珅不想太多,便冲上前去推开了对方。二度被扰的淫汉彻底被激怒了,他抄起了手边的一把锄头就往邹大珅头上砍去。邹大珅避闪不及,手臂被那锄头砍着了,只见那献血顿涌,左手垂荡着摇摇欲坠。邹大珅疼痛难忍大喝一声,抓住了那锄头,硬是夺了下来,反过手来将锄头往对方的头上一甩——那人应声倒地,再无了气息。
凌芸在一旁看着,早已失魂落魄。她无法接受一连三次的打击,那瘦小的身躯更是抖动抽搐着,根本无法停下。似是还有人听见了声音,跑了过来,那是邹大珅的相识之人,见邹大珅受伤赶紧为他包扎伤口。
邹大珅虽已经脸色惨白,但依旧忍着疼,问凌芸:“你可还好?那人可有伤着你?”凌芸忽然想到了母亲,不顾身子正光溜着就往屋里跑,接着,又是一阵嚎啕大哭传来……
邹大珅将凌芸带到了镇子上,想让她好生休养。只是,凌芸似是早已失了魂魄,全无知觉。即便是过去日思夜想的美食放在面前,她也依旧无动于衷。邹大珅无奈,次日,安葬了她的母亲,并把她带到了墓碑前。
“你可知道,邹大珅那时对我说了什么?”凌芸回过头来,看着向隆。“他说,你得带着你娘的份儿,好好活下去……如若不然,她就真的这么白白死了。试想,若她地下有知,知道你今日如此自弃,会怎样心痛?”
向隆看着一脸沧桑之意的凌芸,默不作声,认真听着她说着。
“那一日,我依旧像个木头似的,最多就是吃了两口米饭,喝了两口水……我想了一夜又一夜,始终不明白,为何我娘就如此命苦,到头来,竟然还是这么个死法……人啊,究竟都是造了什么孽呢……”凌芸拨弄着手里的玉环,像是出了神回到了过去一般,“过了两三日后,我见邹大珅又来探望我,我知道——他为了救下我,把那只受了伤的左手也截断了,否则就保不住性命。我欠他的,也欠了我娘的。我若不好好活着,岂不是要让他也伤心?”说着,她又抬头看着向隆,“仇人也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可多恨的。要恨只恨生不逢时,但我也无力回天。自那时候起,我就跟着邹大珅拜遍名师,学全了琴棋歌舞,只是,邹大珅并不想让我到凤鸣阁中做事——他把我当亲妹子一样对待,什么好的都给我,还舍不得让我干活。只是,如此一来,我又怎能心安?”凌芸说着,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眺望着远方。
“就这么着,到了豆蔻之年。恰逢凤鸣镇选花魁,我便瞒着他也去参选。结果,一举而中,名扬天下……他即便是依旧想把我藏在屋中,也是不能的了。”凌芸笑了起来,似是打开了心结一般,“何大哥,你可知道,我中了花魁时,心里可开心了!虽然,这凤鸣阁也是邹大珅的地方,但是,毕竟许多事情,还是客人说了算。更何况,我为书寓,没人能为难我,只是弹琴唱曲与人闲聊,又有何不可为呢?我是个没了家的人,或说,邹大珅就是我的亲人。他若能安好,我便能安好。这凤鸣镇是他的心血,凤鸣镇名扬天下,他便能名扬天下!”
向隆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该如何评价凌芸的身世与想法。只是,心中无限惆怅,想着自己的过去,又想到凌芸所述,实在无奈至极,默默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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