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最初他们认为鳍翅豚晚上也要睡觉,那样会不会沉入水底?如果不睡觉,像现在这样,一会儿潜入水中,一会儿在空中滑翔,在漆黑的夜晚,谁受得了?结果是,鳍翅豚夜晚不睡觉,没有沉入水底;也没有像白天那样水里空中尽兴地嬉闹,而是在水面安静地游动着。
鳍翅豚非常体贴。没有载着少年的,偶尔会潜入水中,游的速度也快;只要身上托着少年,都安安静静地浮在水面,游动的幅度很小,像是怕惊扰到脊背上的少年。
有一点令喀、笻烦恼。少年们被鳍翅豚分散救起,一豚一人。本来鳍翅豚就巨大,每条之间相距很远,它们又不懂得为了少年们聚拢得近一些。所以少年们被分散开来,最远的前后左右相距何止几百米?特别是在夜里,谁在哪里?什么情况?互相看不见,远一点的扯着嗓子喊都听不见。没有办法,只有等天亮再看看,大家各自都处于什么情况?
好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铭的鳍翅豚和喀的“蘑菇头”有一个近距离的错身。铭趁机对喀大声喊道:“樨、樨,巨蚺、巨蚺——”
这可是鳍翅豚,水里空中的那个速度啊,眨眼间,就互相不见了踪影。喀开始没明白铭的意思,想着想着,就悟过来了。铭是让他像渡过咸水湖的时候,樨指挥巨蚺那样,争取和鳍翅豚建立亲密关系,达到也能指挥它的效果。喀知道铭为什么自己不这样做,因为“蘑菇头”是这群海豚的头儿。只有把它驯服,才有希望带领其它海豚将少年们带离大洋。他不禁苦笑:樨有彩虹蟒做媒介,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和鳍翅豚进行沟通呢?
喀苦思冥想,焦灼之下,忽然想起樨说过的,拍拍巨蚺脑袋的左边右边中间,它会按照示意的方向游动。怎样才能让海豚明白自己的意思呢?他琢磨来琢磨去,想到:这条海豚头顶的“蘑菇”可不是白长的,一定有什么作用。一开始,他不敢太造次,怕惹怒“蘑菇头”。思考良久,想出一个办法。鳍翅豚并不是一味地直游,不时地左右转圈儿。喀见它向左转了,就拍拍它脑袋的左边,紧接着抚摸几下它头上的“蘑菇”;反之亦然。他哪曾想到,鳍翅豚竟是如此聪明?几个时辰后,“蘑菇头”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按照他的示意调转方向。一夜下来,喀已是指挥自如。虽然只是左转右转,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只要喀不示意,鳍翅豚就一直向前游,他只要不时摸摸“蘑菇”以示鼓励,鳍翅豚就不会改变方向。
这一夜,没有那个少年敢熟睡过去,甚至深沉一点的盹儿都不敢打。这要是掉到水里去,谁敢保证在黑得如墨鱼汁儿一样的水中,鳍翅豚还会像白天那样将他们救起?即便想救,它们看得见、找得着吗?少年们哪会想到,海豚是靠声呐探寻猎物,黑夜里一样可以将他们自若地从水中救起。
天亮了,少年们困乏疲劳,浑身酸疼。让他们奇怪的是,鳍翅豚们始终在这片有着巨大漩涡的区域内活动。这里是它们的领地吗?喀试图着驱使“蘑菇头”游出漩涡区,哪曾想,每到了边缘,即使喀不做出转向的示意,它也会再回到漩涡区域。喀很是无奈。开始时,他认为“蘑菇头”没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可是,一回到漩涡区域,“蘑菇头”就执行得准确无比,几乎没有差错。喀明白了,“蘑菇头”是不想游出这片区域。
少年们当然不会知道,这群鳍翅豚所以不愿意游出漩涡区,是因为有一批老对手守候在外面,等着和它们做生死搏杀。当初鳍翅豚们从沉箱水母那里游走,就是感知这批宿敌的到来,匆匆进入到这片漩涡区躲避起来。
眼瞅着一天就要过去了,少年们几欲崩溃。没有吃,没有喝,还不敢睡觉,基本上保持着一个姿势地坐在海豚身上,偶尔还要接受它们落水救起、再落水再救起的游戏;关键是,少年们相隔很远,还不断快速地移动错位,彼此之间无法交流,简直能让人憋屈死。
喀和铭有几次瞬间的交错,都因速度太快,喊一声“嗨”,他们骑着的鳍翅豚就远去了。喀驱使着“蘑菇头”去追,“蘑菇头”也追了,但因为鳍翅豚个体大,速度又快,为避免碰撞它们本能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隔得尚远,根本沟通不了。
喀很无奈,却想不出很好的办法,人就有些懈怠。喜欢玩耍的鳍翅豚不干了,有几次就在水中打个滚让喀跌落水中,然后用长长的喙吻托着不让他沉水,缓慢地游动着,用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不和我玩了?
天黑了下来,少年们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难到就这样一天天靠下去,直到希望最终幻灭?这还不如在沉箱水母身上呢,好歹还敢睡觉。他们哪曾料到,情况就在当晚突发骤变。
在漩涡区域外面等待和鳍翅豚厮杀的是一群水垫鲨。这是一种和鳍翅豚一样生活于澜沧大洋外缘的水中动物。它们的体形略大于鳍翅豚,群体生存,凶猛无比,是沧澜大洋霸主之一,鲜有敌手,处于生物链的顶端。它们一般几十条一群,这次却是聚集了几百条,和鳍翅豚差不多相等的数量,可见其要剿灭这群鳍翅豚的决心。
水垫鲨和鳍翅豚结怨的原因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可笑。
鳍翅豚天性好玩,尤其喜欢救助其它遇难落难的水中生物。经常是,几十条水垫鲨围猎一只、几只,或者一群水中生物时,鳍翅豚忽然就冒了出来,凭借着速度更快一点,在水中更灵活一些及数量多的优势,将水垫鲨的包围圈冲得七零八落,要么助被围猎生物逃走,要么减少它们的损失,常常使水垫鲨的围猎功亏一篑,甚至完全落空,你说水垫鲨恼不恼火?这可不是鳍翅豚一时兴起,偶尔为之,它们天性如此,长期以往,就和水垫鲨结下了岁月弥久的梁子,以至于只要水垫鲨碰到鳍翅豚必定要拼命厮杀。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即是鳍翅豚数量远多于水垫鲨,却打斗不过它们;而水垫鲨又十分喜食鳍翅豚的肉,当做美味,所以即使舍死相搏,自己也几无损伤,更不要说殒命,所以就更加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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