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古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其实还有后半句,人死有怨必出鬼。
出命案的是黄家人,说起这家人也真是遭罪,当家的叫黄三水,这黄老头年轻时丧了偶,在那个穷困年代独自一人把儿子养大,可惜这独苗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生病,娶媳妇那天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好在这媳妇在雪塘里村是出了名的贤惠孝顺,不嫌夫家穷也不嫌男人有病,过门后成了黄家的顶梁柱,上山下地还把家里照顾周全,谁都在背后说这是黄家人烧了高香。
但村子里往往闲话多,这黄家媳妇也常被人议论,原因是她的身份,因为自从嫁进黄家后她就从没回娘家,被人问起这事也避开不谈,她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反正就在几年前的某一天,黄老头赶着牛车回村子,她坐在车里头,从那天起她就是黄家媳妇了。其实整个雪塘里村还真有个人知道点内情,这人就是覃老村长,大喜那天黄老头喝多了亲口说给他听的,原来这媳妇是河里捞回来的。
谁都有过去,从河里捞回来的,自然是起了轻生念头的,人这一辈子要是能好好活着谁会想着死,所以这黄家媳妇当年必是经历了什么难处。既然如今她在雪塘里村安心生活了,覃老村长也就兜下了这事,平日对黄家媳妇也多有帮衬,村里的老娘们虽然在背后闲话,但人心都是肉长了,对这个老实本分的外乡媳妇其实都格外照顾,唯一的怨言是嫌她长的太好看,老让村里的老骚爷么惦记。
眼看捡了个好媳妇持家过活,哪知道这黄家儿子病重了,可怜这黄家媳妇一家家求着借钱,但好不容易凑齐了上县里医院去治,没几天就人财两空了。好在老天开眼,在白发人送完黑发人没几天,黄家媳妇居然发现有孕了,这真是天不绝老黄家,这黄老头本来没了儿子一夜白头,当得知马上有大胖孙子后,简直是枯木逢春,这生活又因为有盼头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家里的活也不让儿媳妇碰了,隔三差五还杀鸡给儿媳妇补身子,可谁曾想在六个月后会遭来灭门之祸。
黄三水就这么双手双脚被放血,还给剜去双眼掏了心,黄家媳妇则是受尽凌辱一尸两命,眼看着黄家无人办丧,村里人在老村长的安排下就把这事给操办了。可偏偏在这个出殡的日子,一件事让本就蒙上一层阴影的雪塘里村人心惶惶,但凡听说的村里人无不心中咯噔,因为两口棺材,黄三水的可以抬起,而黄家媳妇这口,抬棺的四个人根本抬不动,其中领头的那个不信邪,在按湘西的习俗拍棺骂了几句行话后,打算卯足力气再抬一次,可才刚发力这么个壮汉就冷不丁昏死了过气,连掐三次人中才惊醒过来,当时他的裤裆已经湿透了。
所以覃老村长又托人请来了远近闻名的抬棺人陈忠,十里八乡都管他叫陈大将军,可眼瞅着这位陈大将军按习俗吃饱了准备抬棺,覃老村长的儿子居然从县城请来了个老道士,说这是冤魂不散要做法。
当覃老村长的儿子带着老道士出现,张不良一行人正好站在门口,就见满脸麻子的覃老村长儿子把老爹拉到一边,两人嘀咕好一阵,覃老村长脸色明显很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做法。
在场的村里人肯定也赞成,一来是可以超度怨魂入土为安,免得给村子生出事来,二来也能瞅个新鲜,毕竟请道士做法在当下的十里八乡也是少见的,而且这趟来的道士可是凤山县出了名的活神仙。
老道士一身明黄道衣,上面满是被香灰烫出的洞,站在原地像极了一只老神在在的大公鸡,还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见村长点头了,这便从布袋里摸出罗盘,先在黄家门口对起方位掐起手诀来。
因为曹木兰跟覃老村长说找陈忠是为了做一个访谈,记录有关湘西殡葬的风土文化,所以这会覃老村长赶忙跑过来跟她说要做法,让她好好看着,害的她只好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来。
“地支候补,你不是说自己从小就跟着师父捉鬼么,那这道士的深浅能看出来么?”雷步枪问道。他自从听独孤纯阳说起自己是地支候补,就直接拿这个做称呼了。
独孤纯阳认真打量起老道士,忽然咧嘴憨笑道:“没我厉害。”
“我也看出来没你厉害了,你穿的是耐克,他穿的是安踏。”雷步枪调侃一句,指了指老道士脚上穿的运动鞋。
这时候阴阳通灵人姜西雪插了一句:“我看不出这老道士身上的半点灵力。”
黄家两口棺材就摆在堂屋,各用两条长凳架着,下面放了一只碗,碗里点着一根白蜡烛,此时并无什么古怪。棺材前是一张供桌,上面放了黄纸烛碟一应物事,当然也有黄家公媳的灵位,还有一大幅用米画的乘鹤归西图。在供桌前就是火盆和供人跪拜的草垫子了,这时候正跪着两个披麻戴孝的村姑,往身前的火盆里烧引路阴间的经文。
一听有道士来做法,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赶了过来,那场面像过年看戏,毕竟杀人犯已经关在派出所,那么现在再亲眼看着道士把冤魂超度了,那么村子就能过个太平安生的好年了。
黄家的墙头上都蹲满了人,覃老村长这时候不忘给省领导特殊待遇,那就是两条长凳,曹木兰姜西雪坐一条,张不良雷步枪坐一条,剩下独孤纯阳站在边上,而陈忠好像很喜欢蹲,这时候就蹲在张不良身边。
张不良掏出烟来,递给陈忠一根却被傻笑着拒绝,趁老道士做法还没开始,直奔主题问了句:“等这里的事办完,跟我回文化九部么?”
“嗯。”陈忠直接答应。
张不良想把话说在前头,所以吸了一口烟,认真道:“你好好想想,是黑莲教把鬼葬营给扯了进来,所以往后会面对很多危险,而且在这之前,你们还要跟我去办一件事,同样会有危险。”
其实张不良不止是说给陈忠听,也是说给身边的雷步枪和姜西雪听,但两人已经做了决定,所以这时候也无须再表态,然后陈忠只是傻笑,不过算是表明了心意。
“别笑,好好想想。”张不良让陈忠别笑,自个却也微微笑起,不得不说,从第一眼开始,他对这个糙汉子就十分喜爱和尊敬。
陈忠这辈子活的很简单,他的世界也简单,所以这时候的回答也很简单:“你说去哪就去哪。”
一直在听的曹木兰这时候当即说了一句:“恭喜啊不良兄,算是把鬼葬营顺利集结完毕,其实要是王真央在,或许会更顺利一点,因为某些人就不敢随随便便拒绝了。”
曹木兰说着扶了扶黑镜框,继续笑道:“步枪兄,你下次可以当着王真央的面再说一次不想加入鬼葬营。”
“切。”雷步枪撇撇嘴,不过越来越好奇这个王真央了。
在看客们的闲聊中,老道士已经在供桌上摆了好些法器,除了那罗盘,还有一柄红线串的铜钱小剑,一面照妖镜,当然还有道士标配三清铃,以及一盏稀奇古怪的青铜灯。在念了几句咒语烧了几张符后,老道士在黄家院子里持剑走了好几通,神神叨叨像极了跳大神的。
这时候覃麻子赶了回来,手里拎了只大公鸡,老道士立马负剑而立,朗声道:“本道要写下阳血宝符,须借九名壮丁的阳血,若超度怨魂成功,授血人可积阴德走阳运。”
村里人哪里听得懂这番话,大多数人也就听进去个积阴德,好在覃麻子赶忙解释道:“老神仙的意思是,需要九个纯爷么的血来画符,事成之后,就能积阴德行大运,中彩票五百万!”
经这么一解释,围观人群中顿时有好几个壮劳力跃跃欲试,但觉着要用到血还是有点犹豫,这时候覃麻子立马抢道:“老神仙,算我一个!”
此言一出,人群中有个人马上数落道:“覃麻子,就你那血还有阳气么?都撒县城那些娘么身上了吧。”
“嫌我的血没阳气,那有本事你们来!”覃麻子一句话呛了回去。
“来就来!”
就这么一激,顿时有四五个青壮走出人群,不一会儿,九个人就齐了,这时候覃老村长还打了包票,这九人只要帮老道士做法成功,过年时就一人奖赏一只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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