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高露重,月明星稀。
任舟将宽大的帽子用力压了压,听着更夫的敲打声渐行渐远,他才一晃身由暗处钻了出来,径向六扇门走去。
他并非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街上,前回由此经过时的言谈举止、同伴的音容笑貌此刻宛在眼前,在经过京城衙门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侧首往楼上看了一眼,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接着便匆匆地离开了。
“六扇门”。
任舟看了一眼匾,又顺着洞开的大门向里边看去,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内里也是悄无声息,处处却又点着灯笼,将偌大的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他缓步走进了院中,静立了半晌,见周围仍是无人露面,心知这是蒋涵洋算到他将要深夜来访、想要故布疑阵来挫挫他的锐气,于是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堂中、抄了根水火棍出来,站在了雕有“铁面无私”四个大字的牌匾之下,奋力以棍子在地上连打三声,朗声道:“故人相访,蒋捕头何在?”
等了片刻以后,终于有回答传来:“不妨下来一叙。”
这话像是从地下发出,沉闷阻塞、含混不清,好在任舟耳力过人,辨认得出这是蒋涵洋的声音,随手将棍子甩在了一旁,阔步循声找去,终于经一座低矮的房屋中找到了地牢的入口。
瞧着那道蜿蜒曲折、直通地下的小径,任舟不免有些踌躇,尤其是由底下传来的呼呼风声,以及风中那股阴冷、潮湿、还带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而积聚成的土腥味,更是让他眉头大皱。
思忖了半晌,任舟猛地咬了咬牙,缓缓拾级而下,又沿着烧得猎猎作响、摇摆不定的蜡烛一路走到了尽头的牢房外。
牢中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正负手面壁而立,直到任舟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他也没有转过身,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冷声道:“你不该来的。”
“我要是不来,岂非白费了蒋捕头的一番准备?”
任舟盯着蒋涵洋腰间那杆一尺多长的黄铜判官笔,一边答话,一边将掌中刀翻了出来。
他与蒋涵洋曾有过数面之缘,而这是他第一回见到对方随身携带者兵刃,所以他能想象得到其中的意思。
好在,他也做好了相同的准备。
蒋涵洋沉默了半晌,接着说:“我已给过你机会了,你应该明白。”
“当然,那位宋大捕头对付起普通的江洋大盗来或许管用,但要抓我还差了些。”
“那你为什么不走?”蒋涵洋蓦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任舟。
任舟也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答道:“故人相邀,盛情难却——蒋捕头为了请我,甚至不惜拿下了刘家主父女,我再不来的话岂非太过无情了么?”
“那原非我的本意。”
“所以我才想要知道,那是谁的意思?”
蒋涵洋面颊上的肌肉轻轻跳了跳,最终由怀中摸出了一副黄绢制成的卷轴出来,甩手扔在了任舟的面前。
看着丝绢上以深色绣出的条条神龙,任舟已然明白了,俯身拾起卷轴,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眉毛先是越拧越紧,紧跟着又忽然抖散、变成了惊讶状:“这上边并没有印。”
“可这却是圣上的近侍亲手交到我手上的。”蒋涵洋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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