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吧。”盖亚在废墟里东翻西找，试图搜刮点东西出来，但看起来这里除了肮脏的骸骨和石块已经别无他物。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神明是大海的瑰宝，与深渊同源。神明依靠深渊之海赋予的神力与其他物种提供给他们的信仰之力，维持着世界的生机，尽管会不断衰竭直至消亡，但是终究会再度从大海中重生，只要大海还在，神明便是不灭的。”艾丽萨抚摸着台柱上的符号，“这些符号，是一个古老的国度特有的文字，他们现在应该早就被精灵屠杀绝种了。”
“没哪段历史是干净的。”
盖亚再三搜寻，在一个拱形石壁上方似乎有个奇怪的影子，翻找了下，一副坚实的臂甲横置在石壁上，可能之前是一对，但现在只剩下了一只右臂的臂甲，被污秽的土壤和黄叶所覆盖的它，下方压着已经烂掉的白骨。盖亚移开骸骨拿起臂甲，沉甸甸的质感厚重坚韧。稍微清理下表面，装甲厚度足有两指的臂甲看起来是由优质的黑银打造而成，饱经风霜却没有半点锈斑。臂甲表面刻印着奇异复杂的雕纹，肘部、手腕和手指关节处用坚实的鳞片衔接着，抚摸上去有种厚实的沉重感与沧桑感，几节断掉的铁链耷拉在臂甲后面，也不知道是什么用。
“奇怪的臂甲。”盖亚把臂甲套在自己左手，活动了下还算合适，转头望向艾丽萨，她依旧在研究石柱上的符号，““要不要用什么工具把这些文字拓印下来。”
“……我已经记在心里了。”艾丽萨直起身，“这里并不安全，换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
两人朝北方前进了一段时间，虽然也遇到了一些怪物但都不是什么问题，在绕开睡着的鳄龙之后，两个人在一条大河对岸找到了扎营处，那是一颗数百米高的大树脚下的树洞，里面没有任何生物栖息的迹象，虽然有很多虫子但看起来很安全。
“烤肉的香味会引来夜晚的魔物，”盖亚用口袋装了很多浆果和奇怪的厚片树叶递给艾丽萨，“你不是说饿吗，先吃点东西再睡。”
艾丽萨拿了一颗浆果，就着树叶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我以前还是奴隶的时候，天天被拴着铁链给整个矿井里的人煮东西吃。”盖亚也吃了些浆果，酸甜的味道从味蕾蔓延到整个口腔，“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个天生的厨师，很多东西我就算从没接触过，但只要我尝过，我就能把它变得好吃。”
“……非常感谢。”甜甜的汁液在艾丽萨嘴里顺着舌尖淌满了口腔，“非常美味。”
“这些浆果长在丛林深处，采集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价格也很贵，一般都是卖给有钱人。平民都是吃些小麦粉做成的食物和水果蔬菜，肉偶尔吃一些。你们吃什么。”
“大都是吃烹制好的肉类，因为盐术很耗体力，偶尔也会吃些草药。享受在我族的文化中是个贬义词。”艾丽萨自己掰开一个浆果塞进嘴里，“但偶尔尝试一下其他事物也是必要的。”
“我想你的胃还是人类的胃吧，消化不要出了问题。”
“我的食量天生就小，只能吃一点。所以我很多时候想释放大型的盐术都会累倒。”
盖亚望着火把，一只小小的虫子朝火焰冲去，化成了焦炭。
“为什么要去钢铁共和国。”
“现在我还不能说。”
两人陷入了沉默，直到火也灭了，才沉沉睡去。
在一阵诱人的香气里，艾丽萨醒来了。她扭了下有点僵硬的脖子，爬出树洞，香气的来源是盖亚手里的烤肉。正午的阳光耀的艾丽萨有点睁不开眼，隐约中盖亚递给她一个巨大的叶子，里面盛满了清水。
“肉烤的刚好。”盖亚说道。
艾丽萨想了会，背过身子摘掉面具，把整个脸探进了清水里，盖亚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以前每天早上都会有专人帮我整理的。我不太适应。”艾丽萨的尾巴蜷曲着收进了连衣裙，稍微洗了下脸，把面具再次戴上。
“你还挺有趣的。来。”盖亚笑着将一片树叶递给艾丽萨，上面是烤的刚好的肉类，外酥里嫩的烤肉被切成了细细的碎块，撒上大量被撕碎的奇特草叶，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两人吃饱之后，向北出发，白天森林里危险并不多，很快两个人就发现了一条朝森林外围延伸的羊肠小道。这条路不止人类的足迹还夹杂了很多野兽和魔物的痕迹，看起来现在还没到森林边沿。商量下之后，两人决定小心的沿着路前进，可能已经偏离原定的目标万墙遗址，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往前是人类的城市吗。”
“我也只是大概了解一些主要城市，没地图我搞不清现在具体在哪。”盖亚皱着眉像在思索什么，“如果是穿过森林，和虚人族土地接壤的无非就是黑金帝国和钻石帝国。黑金那里肯定在边境设了大量运输补给的关卡，去北方从他们那里突破过于乱来。”
“你也知道什么是乱来？”
“一开始劝说你小心行事的人是谁。”
“我是为了我的族人。何况畏首畏尾与鲁莽行事是不一样的。”
“随你怎么说。他们应该不知道你的样子，我把我的斗篷给你，你把脖子那里的鳞片藏好，尾巴和长满鳞片的左手也藏起来，等下如果真的有城镇那你就是我得了重病的妹妹，我们找个地方先安置下来。如果有军队驻扎，那我们肯定要尽快离开。”盖亚把自己的斗篷脱下给了艾丽萨，给她把兜帽戴上，那佩戴着面具的脸被深深藏了起来。
“你不觉得你的武器过于显眼了吗？”艾丽萨指着盖亚的巨斧和断剑，“用东西包起来比较好。”
“之后再说吧。你自己小心就行。”
“不用担心，盐术中有一些迷惑他人的法术，万一暴露了我也会想办法的。”
“那你骗过我吗？”
“试一下？”
“算了吧。”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朝北，最终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这是一个建立在河流两侧的村庄，位于森林最外围，大量的圆木囤积在村庄入口，似乎是个靠渔猎与伐木发展起来的普通村庄。艾丽莎让盖亚检查了下自己是否藏得严实，然后由盖亚领着，两人慢慢走进了村庄。
盖亚找了这附近的猎户，将在森林里获得的怪物皮和骨头压低价格卖出了，趁着猎户笑的合不拢嘴的时候打听了这座城镇和附近的情况。
这里是黑森林村庄，属于钻石帝国黑鸦三世公爵的领地，位于帝国的极东南方，也算是接近边境的地方。这里不远处就有大量的守军驻扎，城镇的守卫也都是隶属军队直接管辖。这里再往北方就是黑鸦三世领地的中心地带，除了林立的小都市以外，便是大陆著名的贸易中心黑森林城。盖亚买了张地图，热情好客的猎人还和他老婆在地图上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说是一些要注意的东西，盖亚看了下都是些非法势力和危险魔物分部的区域。粗粗看了下离钢铁共和国的距离，盖亚叹了口气，就算有足够的钱坐马车都要一年左右才能到，坐狮鹫虽然几个星期就行但那受国家管制，黑色市场的狮鹫价格高的离谱，自己也没这个渠道，之前自己的想法想要实行还是过于艰难。
艾丽萨隔着衣服戳了戳他。盖亚点点头和猎户道别后，打算找个小旅馆安置下。
“咕……”盖亚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
“我不太舒服。”
“怎么回事。”
“……”盖亚无力地靠在墙上，额头上都是虚汗，眼神反而越发疯狂。自己的每个战友无一例外都对麻药有瘾，在长期的囚笼生活中不少人发疯自杀，剩下的人要么是借此戒掉了麻药，要么就是在痛苦中日复一日，盖亚就是其中一员。在沦为战犯的时候，战争的痛苦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是那些被自己背负的怨魂对自己的折磨吗，盖亚有时便会这么想着。
“……”艾丽萨观察了一会，轻声道，“你很痛苦吗？”
“……是的。”
“为什么。”
盖亚没说话。自作自受罢了，那些血债终会招致惩罚，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
一只温暖的手臂，轻柔地环上了盖亚的脖子。似曾相识的宁静感充斥了盖亚的全身，血和污秽从黑暗中褪去，剩下的，只有心中无垠的大海。盖亚记得，自己每次这样的时候，克丽丝总会在黑暗中盯着自己，两人冷漠的眼神相互映照出彼此，那是困兽与困兽之间的关系，现在盖亚才明白，自己始终是孤独一人。
“……和你在一起或许我会变得软弱。”盖亚呢喃道，极端的痛苦依旧肆虐着全身，但是身体却能在意识的主宰下行动了。
“什么？”
“不过那或许也不错。”
“好受些了吗。”艾丽萨在盖亚耳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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