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半月时间,正赶上过年,普天之下,皆透着一股子喜庆。
青州葬剑山上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当今江湖如果非要说哪里最凶险,那便是葬剑山,这里被称为此辈剑子的坟墓,可是偏偏就引得天下武夫心生向往,即便是冒着剑毁人亡的风险,也要前来一探究竟。
原因便是此山之上坐着位一位高手,霸占江湖武榜榜首二十余载的白衣剑客,玄墨崖。
二十年间,无数武道学子登山问剑,只为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的风采。
可是玄墨崖生性凉薄,每每遇到上山试剑之人,皆是断人修为,碎其佩剑。
慢慢的葬剑山上就堆积了越来越多的残剑,可就算是这样,前来试剑之人偏偏不减反增。
世人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玄墨崖是怕在这些后生有朝一日会超越自己,所以痛下杀手,毁人剑心。
也有的说,天下第一本就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惯了,为了这个位置,早已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之中走久了。
本应到了世人推崇的地步,结果每天还要应付那些上山找麻烦的后生,断人修为只是告诫世人,不要没事就往山上跑而已。
可是具体是什么原因,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有答案了。
今日,正值正月,二十年未出山半步的玄墨崖,破天荒地下山了。
他腰间挂着一柄微微泛着红光的三尺剑,手中拿着一个极为罕见的紫金玉酒葫芦,这在往年,可只有东越王室的官窑才敢烧,而且每年也就是那么零散几个。
出现在他的手中倒是不奇怪,毕竟是人人敬畏的天下第一。
而他这时独自一人就着诗情画意的鹅毛白雪,走在通往武灵山的驿道之上。
学问三千丈,忧国忧民忧天下。一泯恩仇散,唯有手中定乾渊。
武灵山共有九峰,最大的一峰向北那一侧是平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削去了一般,在那峭壁之上刻有“气凌百代”四个字。
此山也是旧东越最高峰,山巅高耸入云,于群山之中拔地而起,巍然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古语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座直入云鸾的武灵山在前朝鼎盛时期一度成为修仙道士的首选之所,几乎要与武当山齐名,被天下百姓盛赞。
武灵山自成一派,为修仙途,以剑问天道。
就是这么一座有望追上武当的名门大派,在北魏铁骑将要踏至东越国门之时,舍弃所谓的天道,成了系百姓安居于己任的护国柱梁。
那一年,年末。
白雪纷飞,大魏二十万铁骑挥师南下,意图一举吞并东越。
在将军邵武阳的指挥之下,这支铁骑一路披荆斩棘,连下十六城,直逼东越奉水城门,整个东越孤立无援。
满朝皆叹,“城门破,宫城倾,好似一江春水退。”
正值十月,武灵山自毁宗堂,百人负剑下山守国门。
也正是那时,大魏铁骑踏破东越国门,百余剑子剑断人亡。东越也成了北魏铁骑踏破的第一个王朝。
那一年,雪虽大,却依旧盖不住满城尚未干涸的血。
后世都说东越王朝有幸得百余剑子守国门,却少有人提及那百余白衣染红霞。
几十年后的武灵山之巅已不复往日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繁荣一面。
又是个磅礴大雪的日子,落雪好似稚童手掌一般,密集到丈外之物都已看不清。
像是多年前那场盖不住鲜血的雪,带着不甘心叫上了所有兄弟姐妹卷土重来。
山巅之上只有三间草房,院中一棵大槐,槐树却像是少了些什么,仔细一瞧原来是往东面的那半,竟没有了枝杈,也不知是谁给伐了去,入了冬以后树上槐叶也落得七七八八。
山巅右侧还有一片竹林,顶着天空中落下的片片雪花。
山后一汪清泉,天虽冷,水却未冻,水中鱼儿游得欢快,整个一世外桃源的景象。
山巅之上的剑芦内传来“铛铛”打铁声,此时的邵钦思袒露胸怀,满头大汗地锤炼着垫砧板的剑坯。
这是千柄之约的最后一柄,虽然并未找到什么难得一见的料子,但此时心中早已焦急难耐,毕竟学剑才是当务之急。
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至于趁手的兵器,就只好等日后有缘再讲。
此时屋外传来阳承影的声音:“手里的活停停。”
铸剑铸到一半岂有“停停”的道理?邵钦思心中暗骂了一句,“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犹记五岁那年,举起锤子还颇有些吃力,第一把剑从开始到铸成,历经了春秋、寒暑整整一载。
当他抱着第一把剑跑向阳承影邀功请赏之时,并未得到想象中的夸赞,得到的只是一笑而过。
所以他所淬炼的每一把剑都要注入心血,力求最好。
每当遇到不懂的事情去请教阳承影,也往往是无功而返,所以这十余年间,算是成一半,毁一半。
虽然手中的只是一柄凑数的剑,但是邵钦思却不甘愿让它失了灵气,最后又砸了百余锤,才将剑刃举起,观摩了一番,放入了水中。
出了剑芦,邵钦思依旧是光着上半身,丝毫未觉凉意,积年累月在山中奔跑,数十年如一日铸剑锤炼出的体魄,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是体格却颇为强健,
院中的阳承影依旧是一身白袍,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白眉过眼,白须垂胸,满头白发精致梳起,恍然一种世外仙人的模样。
“出来透透气,别整天埋着头只知道铸剑。”
“当年骗我铸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今日不同往日’。”
“那您可真行,端起碗吃肉的是您,放下碗骂娘的也是您!”
“你小子皮又痒了?”阳承影脸色一沉,回头怒视。
邵钦思赶忙凑上前去,将脸伸出,陪着笑脸道:“您要是不高兴了,扇我两巴掌便是。”
阳承影冷哼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次就算了。”
师徒俩笑谈并未影响这暴躁的天气,大雪依旧未停,已经没过脚背。
二人立于庭院之中,望着不远处的养剑台。
台上一男一女,两人对峙,雪花飞扬。
男子剑招剑式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女子则是得势不饶人,一剑一式都充满了气势。
此二人,一人是大师兄李铭芳,修习剑道二十余载,四兄妹里,阳承影最看好的就是他。
为了帮助他精进修为,数月前还特地跑了趟武当山,说是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师兄去武当历练。
另一人是师妹倾城,倾城与邵钦思打小一起被抱上山,所以四兄妹中这二人最为亲近。
“别打了,都是些假把式。”
听到这一嗓子,两人几乎同时停手,相视一笑。
倾城转过头又对着身后的二人莞尔一笑,正如其名,简直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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