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股寒流通过食指时,我以九阳真经中运功之法镇慑心神,调允内息。可是越是运功,四肢百骸越是难受,似乎每处大穴之中,同时有几百枚烧红了的小针在不住刺入。原来我修习九阳真经数年,体内积蓄的九阳真气越储越多,却没有办法运用以打破最后一个大关。加上那莽牯朱蛤是火属性的异宝,所以体内火属性的真气太多了。本来不加引发,倒也罢了,可是那冰蚕是武林中最为阴寒的异宝,一经加体,犹如在一桶火药上点燃了药引。偏生我又身处洞中,激发了的九阳真气无处宣泄,反过来又向我身上冲激。在这短短的一段时刻中,我正经历着修道练气之士一生最艰难、最凶险的关头,生死成败,悬于一线。这时水火求济、龙虎交会,我更加凝神注意、心志专一。体内的九阳真气越加充沛,竟似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胀得要爆裂开来,每一根头发都好象胀大了几倍。我口干舌燥,头脑晕眩,体内的九阳真气已胀到即将爆裂,如果驾御不了体内猛烈无比的真气,势必肌肤寸裂,焚为焦炭。我用易筋经的功法导引那股寒流与九阳真气相互融合。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间,我所练的九阳神功已然大功告成,水火相济,龙虎交会。我内内外外的真气激荡,身上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只觉全身脉络之中,有如一条条水银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这等机遇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那冰蚕被我吸了精血,依然没有死去,实在让人惊叹。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将那冰蚕放走了,这小东西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和普通的蚕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来不及想太多,只是想巩固一下自己的功法。调息了很久,直到体内的真气犹如大海退潮般平静。我才放下心来,发现我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了。气息内敛,真气生生不息,成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当我离开那个山洞的时候,心里很激动,对以后的江湖生活充满了期待。接下来我又继续赶路了,下一个目标是参合庄。我要去找到那慕容博假死的证据,给师兄和大哥一个交待。顺便认识一下当今,武林的状况。自从九阳神功大成以后,我的脚步极其轻便,又高又快,尽在荒山野岭之间穿行。这一日终于到了苏州城外,这时正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我不由欣喜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真美啊!
我不断的向途人请问“参合庄”的地址。但我连问了七八人,没一个知道,言语不通,更是说不清。最后一个老者说道:“苏州城里城外,没有一个庄子叫作啥参合庄。我问道:“有一家姓慕容的大庄主,请问他住在什么地方?”那老者道:“苏州城里末,姓顾、姓陆、姓沈、姓张、姓周、姓文……那都是大庄主,哪有什么姓慕容的?没曾听见过。”我正要询问别人的时候,只听得款款声响,湖面绿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我上学时喜欢诵读前人诗词文章,于江南风物早就深为倾倒,此刻一听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只见那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这时那少女划着小舟,已近岸边,听到我的说话,接道:“这位朋友要去参合庄,有什么事情?”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我心道:“想不到江南女子,一美至斯。”其实这少女也非甚美,比秋华略逊一筹,但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我道:“小僧欲到参合庄去,姑娘能指点途径么?”那少女微笑道:“参合庄的名字,外边人勿会晓得,大师父从啥地方来?”我从少林寺而来,想找慕容公子交朋友的。少女沉吟道:“你来的真不巧啊!慕容公子刚刚前日出门了,大师父早来得三日,便可碰上公子了。”我道:“与公子缘悭一面,教人好生惆怅,但小僧从少林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愿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示敬意。”那少女道:“大师父是少林寺的好朋友,先请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给你传报,好吗?”我高兴的说:“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该当如何称呼才是?”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你不要姑娘、姑娘的客气,叫我阿碧好了!”她一口苏州口音,本来不易听懂,但她是武林世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话听得多了,说话中尽量加上了些官话,尚可勉强明白。当下我恭恭敬敬的道:“不敢!”阿碧道:“这里去燕子坞琴韵小筑,都是水路,倘若你要去,我划船相送,好了?”她每一句“好”,都是殷勤探询,软语商量,教人难以拒却。我客气道:“如此有劳了。”轻轻跃上小舟。那小舟只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阿碧向我微微一笑,似乎是说:“大师,真好本事!”我不由的笑笑。
在船上阿碧给我弹了一首曲子。我只听得几下,高兴的说:“姑娘,你弹的是‘采桑子’么?”原来她随手拨弄琴弦,轻重疾徐,自成节奏,居然便是两句清脆灵动的‘采桑子’。阿碧嫣然一笑,道:“公子,你精通音律,也来弹一曲么?”我见她天真烂漫,和蔼可亲,笑道:“我可不会弹。”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座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我不禁暗暗心惊:“这大湖想必就是太湖了。便在此时,只见两只燕子从船头掠过,向西疾飘而去。我心想:“慕容氏所住之处叫做燕子坞,想必燕子很多了。”只听得阿碧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我听她歌声唱到柔曼之处,不由得回肠荡气,心想:我若终生僻处南疆,如何得能聆此仙乐?‘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慕容公子有婢如此,自是福气不浅。阿碧又指示水路:“从这里划过去。这边水面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阿碧顺手采摘红菱,分给了我。见我不会剥,阿碧笑道:“公子爷不是江南人,不会剥菱,我帮你剥吧。”连剥数枚,放在我的掌中。我见那菱皮肉光洁,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非凡,笑道:“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姑娘唱的小曲一般。”阿碧脸上微微一红,笑道:“拿我的歌儿来比水红菱,今朝倒是第一趟听到,多谢大师啦!”菱塘尚未过完,阿碧又指引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她只是漫不经意的采菱拨水,随口指引,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如此曲曲折折的划了两个多时辰,U.ansh.c 未牌时分,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阿碧道:“到啦!
阿碧将船直向柳荫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阿碧将小船系在树枝之上,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阿碧模仿鸟鸣,也叫了几下,回头笑道:“请上岸罢!”我跨上了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我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大师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姊姊。”我不由的笑笑,这小丫头,又打我的主意了。我也想见识一下,阿朱的易容术。于是就欣然同意了。
到了厅上,阿碧请我就座,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我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我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看来这慕容家不愧是皇室后裔,连饮食都这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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